彼此守望

他经常来这里,不论雨天,还是晴天。这里松柏苍翠,雨天苍翠,晴天也苍翠。松柏在雨天里有雨水滑落,像流下的泪。

不下雨的时候,这个区域一半严肃、一半活泼。但三十多年前,这是一个整体,记不清哪一天被一分为二了。外面沿马路的一半划出来,供居民使用,唱歌、跳舞、打牌、弈棋,老人们静坐,孩子们追逐打闹。另一半在里面,一千多人躺在那里,很安静,哄闹声随风能进去,人不能进去。当中隔着一道门,是那种透视的铁艺门,彼此都能窥见,两边的人如相会,能拉手,不能拥抱。

采摘风景(外二首)

久违的一场像样的雨

催开了一片伞花

恰似这假日里的距离

长竿一样搅动了

我对远方故乡和亲人

深深的思念

于是,悄悄推开

一本书虚掩着的门扉

里面的方块汉字

人山人海似的起伏奔涌

将我的心拍打成

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舟

任意采摘着

不断围拢过来的风景

童 话

小伙伴们鱼群一样

在游乐园的河塘里

云和梯田

孙坚勇 摄

妙不可言的等待

等待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词,它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对于等待情郎的少女来说,等待是美妙而幸福的;对于等待游子的父母来说,等待是煎熬而漫长的;对于等待猎物的猎人来说,等待是紧张而期待的。

也许人类创造文字的初衷并不是作为一种工具,而是作为一种情感的载体而代代传递。我没有读过纪德的《人间食粮》,但这并不影响我赞颂他的这句:“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等待随便哪种未来。”

马蹄声声到江南

与诗人郑愁予佳作《错误》邂逅,缘于小女中学时期的一道语文阅读理解题。

10年前,我与妻陪读于县一中附近,居于一处约50平方米斗室。一日中午,小女放学归来,刚一进屋,便急急地拿出一张语文试卷,指着其中一道现代文阅读理解题求助于我。是时,久于世俗中为“五斗米”讨生计的我,早已绝意于文学多年,于是仅用余光随意一扫。不料,冷漠歇息了十多年的那根神经瞬间如触电一般,“嘎嘣”一声若世纪苏醒。目光不再游离,立马定格于纸上那一行行磁石般的文字: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一只哲学蝉

蝉存乎于世最大的标识就是吟唱。不仅如此,它还是一只哲学的蝉。

“知了,知了……”蝉的叫声大体是这种音调,故民间称之为知了。这名字却不得了,禅意萦绕,意味深长。何谓“知了”?知,智也,觉悟;了,空也,完结。《心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在此则可为:知即是了,了即是知。起于智慧,又不纠结于智慧,不为所累,不为之役,拿得起,放得下,这便是知了。静下心来,仔细谛听,是否能够领悟到声声蝉鸣的缕缕禅意?

鸟儿愿为一朵云

这是一个普通的上午,天空灰蒙蒙的,一场雨悬着,下又下不来。简直像受了委屈的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竭力忍着,憋回去了。

远远近近的蝉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一种坚韧的固执,有些可爱得令人心疼。多少幽暗时光的等待只为这短暂的餐风饮露,“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我们以为的平常,却是它们拼尽全力蜕了一层壳才换来一生的高光时刻。

那光,那娘俩儿

清晨六时,正是那束光,特别明媚和漂亮。

远处还有着雾气的白纱感,那束光就带着力量穿透云层,径直沿着它的方向射过来,而它的方向正好是母亲站的地方。我蹲着身子,头仰着看那束光照在母亲的身上,那么安静和温暖,似乎是深海里看见的光,让人欣喜又迷恋。

母亲正倾身够着枇杷树上的枇杷,那些高高在上的黄色枇杷,熟透了带着诱惑的枇杷。母亲用力踮着脚,一手拿着锄头将树枝压下来,一手伸长去采摘,很认真也很努力地摘着。她的眼神专注,一心想摘下那枝头的一串黄里透红的枇杷,手指离枇杷只有两厘米的时候,树枝从锄头上滑落,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