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酷热久长,常被人说成是苦夏,但是在漫漫长夏的煎熬与苦捱中,能听到蝉与蛙的鸣叫,不也是一种快乐的享受么?
夏日昼偏长,小暑天愈热。晨光初破,薄雾在舜耕山头尚未散尽,几声清亮的鸟鸣划过朝颜,城乡间还依稀残留着夜的清幽。蝉,这个夏之歌者,便开始在树梢枝头低低试探,用零星而细碎的鸣音,撩开盛夏的帷幕。
蝉隐身在绿阴深处吟哦,声音就像一场细碎的雨,滴落在浓墨泼洒的树荫里。老槐树的绿冠遮天蔽日,阳光躲躲闪闪,只在地面投下驳杂的光斑,仿佛是打翻的一地碎金。蝉鸣从这些光斑中渗过来,带着一种神秘穿透力,穿透热浪的层层包裹,直抵人心。声调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像是在倾诉夏天的秘密,又像是在与夏日的热浪较量,看谁更能持久。这盛夏之景,可谓草木葱郁,绿意成海。杂草顺着山势恣意生长,灌木丛和拉拉藤蔓你缠我绕,织就了一张绿丝绒的巨网。树干上,绿苔藓依稀可见,在高温下顽强地生存,如同夏日里坚忍不拔的隐士。蝉鸣声声,像是在为绿野狂欢,为繁茂的生命喝彩。它们在枝叶间穿梭,时而高攀至树梢,时而低隐于叶下,每一次鸣叫都像是在召唤着夏日的灵魂,让热浪也变得愈发有了生气。
置身田野,热浪虽扑面而来,却带着泥土的芬芳,让人不厌。远处的天空湛蓝,白云悠游,如慵懒的牧羊人,把绵软的羊群赶向天边。田头上,风一来,稻子就掀起层层绿浪,稻穗在风中轻摆,像是在向天空鞠躬。这时节,作为蝉的玩伴的蛙们会穿梭于这片绿浪里,偶尔在稻穗边歇脚,仿佛是稻田里的精灵,用歌声为这片土地注入无限生机。玉米地里,青翠的玉米秆挺拔而立,宽大的叶片像是绿色的剑,直指苍穹。蛙穿梭在玉米叶间,“咕呱——咕呱”的叫声,若古老的咒语,又似在庆祝玉米的茁壮成长。它们的鸣叫和着蝉的歌声与玉米的生命力相互呼应,共同绘出一幅盛夏的田园诗篇。
雨后的乡野,很有一番韵味的。垅间小径上,泥土气息扑鼻而来,路边的青草沾满水珠,晶莹剔透。田边,蜻蜓群起,红的、黄的、蓝的,翅膀闪烁着彩虹般的光泽。蝉儿们藏在树叶间,歌声里带着些许湿意,似在向雨后的清新世界问好。人们常说“蝉噪林逾静”。蝉声仿佛是一种背景音,衬得雨后世界越发宁静。它在绿叶间跳跃,似轻盈的舞者;在枝头弹奏,如灵动的琴弦。鸣声里藏着对生命的热烈渴望,也带着对夏日短暂的无奈叹息,像是在提醒人们珍惜夏日时光。
城市角落的清晨蝉鸣,是稀薄的。街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早起的卖菜人已支起摊位,鲜嫩的青菜,滚圆的西瓜,都在诉说着生活的热闹。蝉声夹杂在清晨的车水马龙中,给人一种别样的生机。它带着一丝急促和热烈,不如田野的蝉声清脆悠长,似在为忙碌的城市生活鼓劲。夕阳洒在柏油马路上,把行道树影子拉得很长。下班的人们行色匆匆,偶尔抬头,能看到几只蝉影在树梢晃动。蝉声与城市的喧嚣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首未完的交响曲,有自然的灵动,也有人间的烟火。
傍晚,蝉声渐变得低沉悠长。当夕阳给田野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蝉们或是倦了,或是准备迎接夜的清凉,鸣叫声渐渐稀疏,但依然在坚持,为夏日的尾声增添几分落寞的韵味。公园里,蝉声也渐远去。孩子们的笑声与蝉鸣交织,树影婆娑,光斑点点,时间似乎凝滞在这个瞬间,把夏日的记忆轻轻封存。蝉的一生短暂,却在盛夏里燃烧得如此炽烈,它用生命最热烈的时光,为这个世界留下一曲曲响亮的歌。
夜幕低垂,蝉声隐匿,偶尔在树梢间还能听到几声微弱的鸣唱。像是在同夜色告别,也像是在与自己短暂的一生作别。蝉的一生,短暂而绚烂,在盛夏里放声高歌,用生命演绎出一场热烈而壮美的交响乐。这个夏之歌者,虽生在泥土,却用歌声冲破灼热,以短暂之躯绘就夏之盛景。蝉鸣最是盛夏的诗篇,它让田野、城市、青山、绿水都成了它的舞台。它用细碎而热烈的歌喉,唱出夏的激情与永恒。或许这就是蝉之于夏的意义——用生命之歌,把盛夏的每一刻都镌刻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