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一天的美好时光中,我自小便对早晨与黄昏情有独钟。
当黎明用她那白嫩的纤指,温柔地揭开清晨这本时光之书的扉页,一股沁人心脾的墨香便悄然弥漫——有时这墨香便是淡淡或浓郁的花香,如桃、李、杏花或栀子花、荷花、桂花、菊花、梅花等;有时这墨香以悦耳的鸟鸣方式呈现,叫人因倍感温馨而心旷神怡;有时这墨香便是希望的曙光,置身其中,顿觉神清气爽、前途无量……
清晨犹如刚从熟睡中醒来的年轻人,疲惫已被鸡鸣的绳索缚上黑夜的脊背带走,留下的只有清新与轻松。此时的自己,仿佛一把被睡眠磨利的镰刀,在收割新一天的繁杂事务时游刃有余。新的一天的目标像天色一样越来越明晰,前行的底气和勇气十足,像地平线托举着旭日般,将整个身心冉冉托起。迎着朝阳的脸庞像抬起头颅的向日葵,笑容灿烂又芬芳,甚至感觉自己就是自己的太阳,不仅能够照耀自己,有时还能把周边的人和事照亮。信心和信念成了迈开后快速又稳健的双腿,心情和心境也像草尖上的露珠一样晶莹剔透、清澈纯洁。
对于一生都在建设的人来说,每天都在建造建筑群中的某一座,而清晨无疑就是这栋无论大小的建筑物的基础,其决定了该建筑物的结实、实用与美观程度。这大概就是人们普遍达成“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之共识的缘由吧。
于是乎,忙碌的一天踩着正午的跳板一跃而过。夕阳便按照西山的提示,含情脉脉地给忙碌的一天打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但那依依惜别的眼神,把所有的眷恋都撒进了落日的余晖里。
黄昏时分,就连奔波了一整天的风也尽可能把喘息的愿望变成现实。归巢的鸟儿与下班的人们,都像一艘艘满载收获的小舟,用翅膀或双腿的桨橹,划出心满意足的涟漪,一圈圈将巢或家锁定。晚霞也仿佛是早起的朝霞埋头工作了一整天后,现身在归家途中。朝霞和晚霞恰似遥相呼应的一对括号,尽情而乐观地阐释着辛苦奋斗的全部意义。
当黄昏姗姗而去的背影,慢慢幻化为一件夜的大氅时,万家团圆的灯火与天上的星月一起,都成了镶嵌在大氅上的熠熠发光的钻石,任何一个暮归者将其披在身上,都会显得楚楚动人。
也许正是因为对晨昏情有独钟,每当我读到那些有关晨昏的唯美古诗词时,总像喝下美酒一样兴奋不已。“晨光出照屋梁明,初打开门鼓一声。犬上阶眠知地湿,鸟临窗语报天晴。”(白居易《早兴》)“霞侵驼褐晓寒轻,星斗阑干分外明。寂寞小桥和梦过,稻田深处草虫鸣。”(陈与义《早行》)“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陶渊明《饮酒·其五》)“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刘长卿《饯别王十一南游》)“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李白《杜陵绝句》)“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苏轼《江神子·江景》)……这些诗词佳句,都是晨昏这两棵相距不远的大树结出的硕果,成为我最喜欢的精神食粮。我的一对目光,像鸟儿的一双翅膀,常常绕着这两棵大树的树冠飞翔,并随时择枝而栖,静享美妙时光。
如果把一天比喻成一次飞行,那么晨昏就相当于起飞和降落,总能在心湖里荡起圈圈或兴奋或惊喜或期盼的涟漪,呼啦圈似的在腰身上旋转个不停,直至最后重叠并定格成太阳或月亮,替出发和到达盖上一个定心丸似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