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春夏间

徐满元

版次:03  2025年05月26日

在春夏接壤的开阔地带,有太多的植物想用勃发的绿枝翠叶去填满,可最终还是难以如愿。只有一场像样的雨,才能字字句句般将其填得满满当当。

仔细观察这场落在春夏间的雨,不难发现:她既不像春雨那样淅淅沥沥,也不像夏雨那样轰轰烈烈,还不像秋雨那样缠缠绵绵,更不像冬雨那样凄凄弱弱。那雨仿佛是经过精心拿捏的:不大也不小、不急也不缓、不冷也不热、不粗也不细、不偏也不倚、不聚也不散。那似乎不是雨,而是天地在用春夏接壤地带的方言促膝谈心。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大概就是在谈春夏顺利交替之事。那娓娓道来、条理清晰而又心平气和的样子,极富感染力。一棵棵绿意盎然的树冠,因担心音量不够大而有碍倾听,便纷纷化身质量上乘的话筒,恰如其分地放大着“雨音”。一条条小河,录音磁带似的记录着天地谈话的内容,从不错过任何精彩片段,好随时放给两岸欣赏。

仿佛是征得春天的同意后,这雨才用母亲般的叮咛,将仍沉睡在春泥中的荷藕嫩芽唤醒。都说“春兰秋菊,夏荷冬梅”,作为夏的标签和招牌的荷,对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说来也巧,经过这场雨的洗礼,一枚枚铜钱大小的荷叶怯生生地浮出水面,像是交出由暮春到初夏的盘缠,换取一路平安。可写诗的我,更愿意把这一枚枚铜钱,看作春夏互换公文时,钤下的一枚枚颇具公信力的印章。

这场雨就像一篇大作,其公开发表在大地的文学副刊后,引起了气温、云朵、草木、飞鸟、江河湖海等众多读者的强烈共鸣。真可谓是“反响超常”。

气温在稳住“温暖”的基本盘后,像草木一样节节攀升,让夏的雏形,与雏果一起从落瓣的告别声中显现出来。就连风也不再与“寒”和“冷”有什么瓜葛,而与万物一接触,便变成了“舒服”的标签,谁把它贴在身上都不想揭去。更有趣的是那些云朵,似乎通过这场雨,便已清晰地嗅到夏天的信息,恰似鱼儿闻到了诱饵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加大了游动的速度、力度和范围,并最终学会了于夏日天空的舞台上搭积木、玩魔术,花样翻新,异彩纷呈,俘获了一双双仰望的眼睛。飞鸟也似乎在迎春时透支了热情,鸣叫声不再像草木那样越来越茂密,而是错落有致,唱和有度,好像提前做好了准备,以迎接炎夏时节的“深入浅出”式的“隐居”生活。可在积蓄越来越丰厚、经历越来越丰富、见识越来越宽广的江河湖海眼里,落在春夏间的这场雨,早已把浮云和飞鸟都变成了暮春打给初夏的名片,让暮春与初夏由陌生到熟悉,很快就“一见如故”。

落在春夏间的这场雨,恰似一幅厚重的门帘,让北方“春雨贵如油”的谚语暂告一段落,也犹如振振有词的篇幅不短的宣言,直接宣告了雨水由少而多、由缓而急、由疏而密、由细而粗、由小而大的转折点和分水岭。其既是一场热热闹闹的春天的喜剧正在拉下的帷幕,也是一场更加轰轰烈烈的夏天的多幕剧逐渐拉开的序幕。身处其中,感觉自己也成了这场雨中幸福的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