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黛瓦，雨水哗哗。窄窄的巷子里，雨水从屋檐下倾泻，一股一股地往下落，就像是小朋友捏着水管在打水仗一样。青石缝里钻出几簇青苔，在水流中轻轻摇晃。

我撑着伞，低头避开地上由雨水汇成的小溪。“嘀嘀、嘀嘀”，背后响起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侧身让摩托车先走。摩托车缓缓驶过，一阵清香悠悠入鼻。我循香而望，只见稍高过人头的围墙外，一枝红色的月季正在雨水中闪光。

屋檐水不断打在我的雨伞上，有些调皮的水珠钻进了我的衣服。那玫红色的月季如小碗一般大，水珠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优雅地从花瓣上跳下去。一阵风猛地刮了过来，我的雨伞差点脱手。但那花香却带着清新，再次扑鼻而来。一刹那间，我因暴雨而异常烦闷的心情，竟然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我吸了口气，用手机拍了张雨中的月季。

这是我每天和孩子步行到学校后，返回单位上班的路之一。浅浅的巷子，青石在脚下泛光，低矮的围墙边，不时有挑着时令蔬菜、哼着不知名歌曲的老农经过，还有像踩着弹簧上下学的小学生……这里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我很喜欢这里，哪怕上班从这里经过要多走几百米。

隔天，我又从这里经过。小鸟在枝头追逐清晨的阳光，不远处的农贸市场熙熙攘攘，空气里有生活的气息。我慢慢前行，月季花的香味再次袭来。我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原来围墙内、院子一角有好几株月季，共分三色，有桃花般的粉色，有明媚的鹅黄，再有就是浓烈的玫红。有的盛开，有的半开，有的还是花骨朵，就像是在操场上三五成群的小学生。我掏出手机，拍了整体，拍了局部，还给其中两朵来了个特写。

中午时分，我打开手机，向妻子炫耀：“我居然发现了一处盛开的月季，这是其他地方没有的风景。”妻子看了一会，她点了点头：“确实漂亮，这背景有点熟悉。”我详细地给她描述了那条小巷，她恍然大悟：“知道了，知道了，那是我学生的家。”

妻子说，这个学生她曾去家访过。这家男人就在县城打零工，有什么活干什么活，一年四季都没闲着。这家女人生第二个孩子时，落下了病，不能干重活，只能做些家务活。前几年他家大的那个孩子生病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家徒四壁。社区给他们解决了低保，眼看家里的日子稍有点起色的时候，小儿子又生病了，治病的费用再次让这个家庭陷入困境。

妻子一边讲述，一边感慨：“我去这家家访的时候，女主人把家里布置的异常温馨，到处都干干净净的。这家人从不抱怨，他们总说日子还得继续，帮助他们的人已经够多了，没有理由抱怨什么。这家男人憨厚，话不多，他递杯子给我的手上，满是老茧。女人总有银铃般的笑声，老远就能听到，一点也不像生活遭遇不幸的人。她家院子周围是高大的楼房，只有她家还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低矮的老瓦房。男人在院子的一角，用砖砌了几个大大的花台，女人在花台里栽下了青葱绿蒜和各种花草，都是极其常见的。那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傍晚，我接孩子放学的时候，特意带着孩子穿过那条巷子，让他和我一起看那些月季花。夕阳西下，那些月季沐浴在一片金色里，格外醒目。儿子开心地数着未开的花苞，用力吸了口气，他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些花好香！爸爸，它们怎么长得这么好？”

我望着墙头袅袅升起的炊烟，想起男人粗糙掌心的老茧，女人灿烂的笑容；想起雨珠从花叶间滑落，在青石上溅起微小的水花。“你看!”我蹲下身子，看着儿子：“它们和咱们一样，都在不断吸收阳光雨露，不畏风霜雨雪，日子一天天过去，它们自然就长得茂盛，开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