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访大顺

赵 阳

版次:03  2025年05月22日

“小满·大顺文化艺术节”已连续开办四届。去年有幸参加他们的采风活动,很有感触。今年主办方征询意见,问我还愿不愿意参加,连考虑都没考虑,我就答应了下来。

车子从“安徽的珠港澳”大桥跨过瓦埠湖,顺着瓦东循环路往北一拐,进入到大顺镇境内。但见道路两边,一片金黄。麦穗在五月的热风中轻轻摇曳,麦芒在阳光映照下闪着微光。远远望去,田野里像是被撒了一层金粉。这翻滚起伏的麦浪,让我想起孩提时课文里的“麦浪千顷”。我一贯对数字麻木,这“千顷”究竟有多大,向来不甚了了,但眼前这片确够壮观。车过十里长沟,路边的桑葚挂满枝头,像极串串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勾引着车窗内雀跃的人们。桑葚树外,间或闪过几块油菜地,正值收获时节,田主有的在弯腰收割,有的开着“小手扶”在往麦场上搬运。两车交会时,我才发现,我们的车子已开到了瓦埠湖边。

这就是此次我们采风的目的地——大顺镇老嘴村。

根据《辞海》解释,嘴,地名,“形态凸出或作用如嘴的”。瓦埠湖是淮河中游最大的一处多枝杈淡水湖泊,湖边的“嘴”,指的是伸进湖面的部分,如李嘴、张嘴、王嘴等。老嘴,顾名思义,就是历史比较久远。这名字,听起来便觉得亲切,仿佛村口真有一位慈祥的老者,正衔着烟袋,笑眯眯地望着来往行人。

三面环湖的老嘴村,腾出来的老村庄复垦后,如今是广袤的农田。原野中,三三两两的农民,手拿镰刀,梭巡于田间,就像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转眼湖内,苇荻青青,蓼花似火,茵陈飘香,湖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几只白鹭,时起时落,翅膀拍打的声音清晰可辨。两位牧人,划着小船,正在把白云般飘荡于湖中的鹅群圈进湾内。他们的动作很慢,仿佛不是在赶鹅,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湖心位置,一艘驳轮拖着长尾,犁开湖面悠悠而去。

身边不远的田埂上,有一位老农,正在弯腰查看麦穗。他掐下一穗,放在掌心搓了搓,吹去麦壳,露出青黄的麦粒。“再有个十来天就能收了,”闻声抬头,看见我信步而来,他热情地招呼我过去看麦,说,“今年的麦子长得不错!”我探过头,但见他手捧的麦粒饱满圆润,却还未黄透,青中泛白。撮起几粒,放嘴里一嚼,清甜的汁液便溢满口腔。

“从前哪有这样的好收成,”老农打开了话匣子,“种子不好,地又是‘漏风土’,一亩能打三百斤就算不错了。现在换了新品种,土地流转小田变大田,又用上了‘小飞机’打药施肥,亩产七八百斤不成问题。”他说着话,眼睛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丰收的盛景。

老嘴村曾是瓦埠湖畔有名的“水口袋”“旱包子”,水多水少的问题长期困扰当地发展,一度作为脱贫攻坚的“硬骨头”,由县主要领导联系帮扶。前些年开展移民建房后,老嘴村积极响应,全村实行整体搬迁,村民们从此不再受洪涝之苦。腾出来的老村庄复垦后,当地政府从县里请来农业专家,对土壤进行改良,田间进行综合治理,加固了沿湖圩堤,配套了灌排渠道,新建了提水泵站,实现了排灌自如,做到了旱涝保收。

靠淮桐高速出口的地方,村里新建了一个粮食加工厂,烘干储运设备一应俱全。厂长大约三四十岁,精明能干,是位反哺家乡的“凤还巢”成功人士。“现在种地不一样了,”他对我们说,“靠的不再是老天爷赏饭吃,而是科技和政策。”他带我们参观厂房,现代化的设备让我这个曾长期从事农业农村工作的人也感到新奇。“现在小麦在田里一成熟,马上专业队到场,机械收获后直接拉到加工厂烘干,不但把农民从繁重的‘三夏’辛劳中解脱出来,还彻底解决了江淮梅雨季节粮食霉变的问题。”

走进老嘴新村,整齐排列的两层小楼白墙灰瓦,门前种着各色花草。一户敞开的门前,坐着一位摘菜的老人。我走过去攀谈,得知老人姓李,他告诉我,从前每临汛期,家家户户都要忙着往高处搬东西。“现在好了,”他指着自家的楼房,“水再大,也淹不到这里。什么叫安居乐业?这就是了!”老人的皱纹里夹满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漫步村内,水泥铺就的道路纵横交错,平坦宽阔。几个孩童骑着单车呼啸而过,车铃声响彻整条街巷。路边的小卖部门前,几位老人围在一起,或坐或立,看其中的两人下棋。他们两位,一边见子打子,一边相互斗着嘴。旁边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添嘴拱火,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中午时分,田间的、街上的村民陆续回家吃饭,村里的停车场上停满各种车辆。村委会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开始播放当地新闻,头条就是关于“小满·大顺文化艺术节”的动态。主人告诉我们,这个节日起初只是为了庆祝丰收而设立,后来渐渐发展为展示大顺文化成果的平台,并已形成独具特色的品牌。

“为什么叫‘小满’而不叫‘大满’呢?”我问。

“这正是古人的智慧呵,”主人笑吟吟地说,“小满意味着还有成长空间,永远保持一点不足,才有前进的动力。”他的话语,让我陷入沉思:人生不也正是如此,“满招损、谦受益”“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说的不都是这个道理!

小满大顺,大顺小满。我们眼前的金黄麦田、湛蓝湖水、高大楼房、朴实笑脸,这一切,不正是古人所向往的美好生活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