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王与淮南

周 强

版次:03  2025年05月20日

楚灵王熊虔,原名熊围,楚国第26任国君,公元前540-前529年在位,时间虽然只有短短12年,但却对淮南地方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

“淮南”诞生

楚灵王是楚共王次子,楚康王之弟,向来品行不端。公元前547年,楚、秦联军侵郑,穿封戌将郑国将领皇颉俘获,熊围与之争功,要太宰伯州犁评判。伯州犁将皇颉带到两人面前说:“这两人为您而争功。您是君子,非常清楚是谁俘获了您,希望您说实话。”随后伯州犁举手暗示说:“那位是王子围,是楚王尊贵的弟弟。”接着放下手说:“这位是穿封戌,是一位县尹。”最后让皇颉表态:“您说,是谁俘虏了您?”皇颉意会:“皇颉碰上王子,抵挡不住,于是就被俘了。”后世将之浓缩为成语“上下其手”,用来比喻玩弄手法,串通作弊。

公元前545年,熊围长兄楚康王去世,其子郏敖熊员继位,以熊围担任令尹。公元前541年,熊围发动政变,杀害熊员,夺取王位,改名熊虔。

楚灵王夺位不久,春秋著名政治家、齐国宰相晏婴出使楚国。楚灵王请晏婴喝酒。酒兴正浓时,楚国两名官员押解一名罪犯面见楚王,说罪犯是齐国人,在楚国犯了偷窃罪,请楚王处置。楚灵王揶揄晏婴说:“齐国人本来就擅于偷东西吗?”晏婴回答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只是叶子相像,果实味道却不同,这是因为两地水土不同。齐国老百姓在本国很本分,从来不偷东西,到了楚国就偷东西,莫非楚国水土使百姓善于偷东西吧?”楚灵王被晏婴所怼,无言以对。

从晏婴与楚灵王对话的语境理解,“淮南”虽指淮河以南,但基本是虚指。《周礼·考工记》有云,“橘逾淮而北为枳”,晏婴之语是对《考工记》中“淮而北”的延伸,楚灵王的有意之举,晏子的机智回答,竟促成“淮南”一词应运诞生。

州来建城

州来最早是淮夷方国,春秋初期成为楚国属国。公元前584年,吴楚战争爆发,州来被吴国攻占,楚灵王即位时,吴占州来已经44年。当时吴楚两国在江淮地区的争夺已经白热化,总体上楚国处于下风。公元前538年,楚灵王扭转局势,借助诸侯之师,终于将州来夺回。

庆封是齐国权臣,曾参与弑杀齐庄公,拥立齐景公。7年前,因在国内权力争夺中失败,举家逃亡吴国,被吴王余祭封在朱方(今江苏省镇江市东),并给予丰厚的俸禄,使庆封如同在齐国一样富有。楚灵王为在诸侯中立威,遂联合蔡、陈、许、顿、胡、沈、淮夷等国联军进攻吴国,处于流亡状态的州来国残余力量和其他淮夷方国组成联盟,参与了这场军事行动。

楚国将领屈申率领的一支军队围攻朱方,破城之后,庆封及其家族被楚灵王全数诛杀。庆封被杀之前,楚灵王让庆封背上大斧头,在诸侯军营巡回示众,还让他谴责自己的罪行:“大家不要像齐国庆封那样杀死他的国君,削弱国君孤儿。”庆封却反揭楚灵王老底:“大家不要像楚共王的庶子熊围,杀死他的国君,兄长的儿子熊员而取代他!”楚灵王恼羞成怒,没待巡营结束就赶快将他杀掉。朱方之战获胜后,楚国顺势夺回州来,州来复国,继续附庸于楚国。

吴国建都今江苏省苏州市,朱方距离都城不远。楚国打进吴国的核心地区,吴国当然要加以报复。当年冬天,吴军从北方发动大规模反攻,先后攻占了楚国的棘(今河南省永城市境内)、栎(今河南省新蔡县西北)、麻(今安徽省砀山县东北)等地。

楚灵王决定固守淮河防线,派沈尹射率军驻守夏汭,即今凤台县淮河西岸的西淝河入淮口,同时派大将宜咎、薳启彊、然丹分别为钟离、巢国和州来这三个附庸国筑城协防。指挥筑城的诸员大将都是楚国重量级人物:宜咎的官职是箴尹,负责规谏;薳启疆的官职是太宰,负责宫廷内部事务;然丹的官职是右尹,相当于副宰相。筑城诸国都分布在淮河南岸,钟离位于今凤阳县临淮关镇,巢位于今寿县瓦埠湖东刘岗镇,州来即今寿县古城之东战国寿春城遗址。巢城和州来城都在今淮南市域内,这一年可算史书明确记载的淮南建城元年,到2025年,寿县建城历史已经长达2562年。

在筑城过程中,楚国东部地区突然发生大水灾,给筑城造成严重困难,工程暂停,在建诸城遂成“烂尾工程”。直至15年后的公元前523年,楚平王再“城州来”,州来城最终完全建成。

淮南阅兵

按照《逸周书·谥法解》:“死而志成曰灵,乱而不损曰灵,极知鬼神曰灵,不勤成名曰灵,死见神能曰灵,好祭鬼神曰灵。”就是说,一国之君只要在死后心愿得以实现,或者乱法行私而不知减损,或者尽知鬼神之事,或者不经努力得以成名,或者死后现出鬼神之态,或者喜好祭祀鬼神,就可以用“灵”作为谥号,可见“灵”并非好的谥号。

据《左传》记载,公元前531年冬,“楚子狩于州来,次于颍尾”。颍尾即今寿县正阳关镇,楚灵王由是成为见诸史籍来过淮南的第一位重量级的王级人物。楚灵王在位12年,可以用两个带“穷”字的成语来概括其执政生涯。一是穷兵黩武。他东伐吴,北图霸,西灭陈、蔡,多处筑城,楚国霸主地位有所强化。二是穷奢极欲。他好大喜功,大兴土木,仅豪华壮观的章华台就建有两处,致使民怨沸腾,统治不稳。

“狩”字有两义:其一为打猎;其二为巡狩。沈玉成《左传译文》(中华书局)翻译上述引文说,“楚王在州来狩猎阅兵,驻扎在颍尾”。狩猎就是穷奢极欲,阅兵就是穷兵黩武,“狩”的两个意义都在此处派上用场。

楚灵王执政的前期和中期,军事行动都取得较大成功,楚国对中原地区的影响力得到加强,并在吴楚战争中处于攻势,“吴人焉或服于楚”。其后楚灵王放纵无度,不知道克制,一心想让各国诸侯臣服,还向周天子索求象征权力的九鼎,向郑国索要土地,又攻灭陈、蔡等盟国,大举迁国移民。他这种急功近利、不讲礼义的行为引起诸侯们的强烈抵制,楚灵王只得在淮南举行阅兵仪式,炫耀武力,企图通过武力震慑以加强对诸侯的心理控制。

淮南阅兵之后,楚灵王随即进军乾溪,发动对徐国(吴的盟国)的战争。乾溪在今亳州市谯城区东南,楚灵王在此修建了第二座豪华宫殿章华台进行享受,另一座章华台位于湖北省潜江市西,“楚王好细腰”之典出于是处。

大臣子革忠心耿耿,以楚国先君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的艰辛创业历程,对楚灵王进行劝谏,委婉曲折地告诫楚灵王应克制自律,修养德行,不可耗尽民力以满足自己的私欲。楚灵王虽然因为这番话感到震撼,但终究不能有所克制。

次年春,郢都发生政变,楚灵王之弟楚平王熊居抢位上台,楚灵王则被国人抛弃,自缢而死。吴国趁楚国内乱,重新攻占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