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底稿

胡 锋

版次:03  2025年04月27日

有一条乡路,总是让人魂牵梦萦;有一幅底稿,总是让人回味终生。那条乡路,尽管泥泞而曲折;那幅底稿,尽管黑白而粗糙,正是这样的乡路和底稿,构成了故乡底稿里不可或缺的元素。

我的家乡在淮河岸边,和大多数人的故乡一样,普通得像一粒尘埃。两条土路的尽头,一条连接潘谢公路,一条连接毛张公路,那是全村联通外部的主干道,也是必经道。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晴天人骑车,雨天车骑人,这是我儿时记忆里司空见惯的场景。就像今年一句温暖的流行语一样,车头是生活,车尾是故乡。出村的路是生活,回村的路是家乡。这条路,构成了故乡底稿的“气眼”,模糊而又直入眼帘。

占据故乡底稿的大部分是麦田与菜地,间或一排排田埂沟渠边上的杂树,椿杨槐柳,毫无章法,菜地多是小地块、零地荒地种的,大面积的是麦地,也可以说是秧田。那时候虽然它们不吃高科技的颗粒复合肥,但也长得颇为精神。不信,你看那一亩亩的麦田,在底稿上也平坦得像一块足球场,整整齐齐的,好像商量好一起拉着手长大的,其实,淮河边上也就是一麦一稻午秋两季的主产作物。麦稻是故乡的主打产品,也是祖祖辈辈生存的口粮。我想故乡的底稿上,之所以被大片的庄稼地占据着记忆的空间,是不是这片麦地稻田重要性所决定的。唯一变化是就是由麦变成稻,换个土地的外套而已。尽管岁月的画笔不止一次地描摹,加滤镜、用美颜,但它始终不曾改变粮田的基本功能和属性。

底稿的左上角,也是潘谢公路与毛张公路交口的东北角,那个村庄,是我故乡底稿里变色套装,祖祖辈辈们用锄头犁耙为故乡的底稿着色,不停地变换故乡的地标建筑。孩时的土坯茅草房,被满手茧皮的双手砌成砖基础土坯墙,到砖瓦房,再到平房,二层楼、三层楼,从土灰色的主色调到红砖灰瓦,到深绿、浅黄、淡红等色彩组合的外墙砖,一次次在故乡的底稿上调色,我不时想,父老乡亲们才是故乡底稿最优秀的美术师,比起用颜料作画的职业画家们也丝毫不逊色。

让人惊叹的不仅仅是眼睛的视觉,你看村部的宣传栏里,还有一组乡村摄影爱好者的航拍作品,错落有致的楼顶上,五颜六色的太阳能,被光伏板整齐的深蓝色所替代,照亮了故乡的天空,也成为乡亲们不用施肥打药的空中承包地,与绿油油的庄稼和谐地勾画成故乡底稿的天空与大地,不一样的视觉带来不一样的震撼。九十多岁的邻家爷爷笑呵呵地讲,屋顶上能发电,还能卖钱,长这么大也没见过。

能变钱的屋顶下,村口的主干道依然还是故乡底稿的“气眼”,绿色的田野,蓝色的屋顶,浅黄、淡红的楼体,配上一条深褐色的柏油路,延伸出无数条进家入户的浅灰色的水泥路,好像主动脉血管的分支细胞一样,让底稿变得更加层次分明、色彩鲜亮。底稿不是静物写生,否则就少了生气。你看那停在路边、农院的各类车辆,湖蓝色的、大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停着的、跑着的,让底稿不由得生动起来。“回来了!”熟悉的乡音从车窗里飘出来,海量的信息在推杯换盏中交互传递,故乡的底稿开始灵动起来了。

故乡的底稿,有时藏在弯弯曲曲的车辙里,有时又藏在父老乡亲的皱纹里,更藏在那熟悉的乡音里。故乡的底稿像一幕幕“活剧”天天上演着,每次回乡,客串一下群演,找寻着曾经的记忆与美好,让底稿多一份生动,值得永久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