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中专毕业的我被分配到一家医院工作。去单位报到后,人事科通知我等暑假结束后正式上班。刚回到家,父母就叫我抓紧回老家照顾摔倒卧床的奶奶。拿着毕业时学校发的20元派遣费,我给奶奶买了些补品就匆匆赶回文集老家。
躺在床上的奶奶见到我回来可高兴了。我给奶奶身体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只是腰肌劳损,万幸没有骨折。照顾奶奶这一个多月里,我协助父亲每天给来找父亲看病的附近村民们看起病来。
附近村民络绎不绝地来求诊,他们大都认识我奶奶,有的带着鸡鸭鹅蛋,有的带着自种的蔬菜和水果,边等着看病边陪着我奶奶唠嗑。人人都夸我将来准有出息,奶奶听着笑得合不拢嘴。
有一天,一个家长带着儿子来看病,小孩腹泻拉了一床稀便,奶奶一点不嫌弃,拖着受伤的腰起来将被单洗了。这位家长感动地说:奶奶,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和三平弟几个去地里挖猪菜,三平躲懒贪玩挖得最少,回家路上哄我们几个玩掷骰子游戏,将我们猪草全骗光了,回家老娘要打我们,还是您又还猪草又送糖给我们吃,免了我们几个一顿打。
奶奶也总是喜欢和来人叙说我小时候的顽皮,常爬村里孟大爷家院里的枣树偷枣子和许婶家梨树偷梨子吃,衣服挂破是常事,要不是奶奶护着,不知要被父母打多少次。我11岁那年,父母带我回老家过年,奶奶见我头发老长没理,请来村理发师周师傅为我理了一个马桶盖头,我气他发理得太难看,偷偷用弹弓将周师傅头打了个大包,奶奶又是送东西又是赔礼,不是奶奶硬护着,我肯定又要被父亲狠揍一顿。
奶奶是南陵绿岭人。20世纪初,奶奶8岁那年,我曾祖父去南陵做生意时花钱买回来给我祖父做了童养媳。奶奶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父亲姐弟三人,奶奶虽没文化但明白事理,勤劳善良吃苦耐劳,土改时还将家里所有农具耕牛水车等全送给了集体,所以还是村里第一任妇女队长。父亲和二叔建国初期均都读书到中学毕业。
我在省城上学时,当同班一位南陵籍女同学知道我奶奶是南陵人时,暑假便和我一道来文集老家,看望奶奶。傍晚,二哥赶着十几只鹅回到家里后院。二哥在三岁那年,因患脑膜炎留有后遗症有些痴呆。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我们几个都蹦蹦跳跳去学校读书,只有二哥每天被父母锁在家里。奶奶看着心疼,便将二哥带回到农村老家和自己一起生活。多年来奶奶悉心照料着二哥,常将父母和亲戚送的礼品等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二哥。女同学见了我二哥问我他是谁?我没好意思介绍,谎说是隔壁邻家的。天黑透了,我听见女同学在后院问忙碌的奶奶:他咋到现在还不知回家?奶奶嗔怪道:这就是他家呀,他是我二孙子,三平的亲二哥啊。女同学走进屋内揪着我耳朵拖到后院,指着我二哥问道:“你不是说你二哥在医院药房上班吗?老实说他到底是你什么人?”我只好如实交代。“你咋虚荣心这么强呢!”
此后,我又去外地读大学加之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回老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1989年那年冬天特别冷,雪也下得特别大。我接到奶奶病危速回的电报,因当时交通不便,等我赶到老家时,奶奶已离世。望着慈祥的奶奶我悲痛欲绝,我将带来的点心放在灵桌上,在盖棺之前又偷偷将一个月几十元的工资放在奶奶枕边,心里默念道:奶奶,这是三孙子最后一次给您钱了。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三十多年了,可我时常怀念起衣着朴素,生活勤俭的奶奶,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