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窗外，春天来了，父亲再也回不来了。我一直不相信父亲的离去。我想父亲生病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独自望向窗外，窗外一片萧瑟。这半年时间，总想起父亲，却不敢提笔。父爱如山，不知如何写起。

记得小时候，家门口有个洗澡堂，父亲带我一周去洗一次澡，我在热水池里泡着，父亲用毛巾帮我搓澡，我疼得滋哇乱叫，我就爱闷在池子里游泳，玩好水了，父亲帮我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有线裤、棉裤，那时衣服还有假领子，我和父亲一人一件，就像穿着衬衫。父亲对我总是很严厉，极少和我开玩笑，印象最深的就是让我天天好好学习，头悬梁，锥刺股。我要想让父亲给我买什么东西，就故意在他面前说我要好好学习，最后一般都能得逞。

父亲手巧，年轻时没少干农活，小时候，我幻想用木头做个船，父亲就用锯子锯了几天木头，大中午头也不歇息，做了一个木头船给我。如今，那条小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也找不到了。分区里有个小池塘，只记得小木船下水那天，周围都是小伙伴羡慕的目光。夏天，我总缠着父亲去游泳，我总学不会，因为父亲那是自创的侧泳，身子一侧，头露在外面，手脚并用，就可以慢慢前行了。我学不好游泳，只学会了憋气。我记得有一次他把我高高举到头顶，我骄傲地环顾四周，差点撞到门框上。

初中时，有一次我考试作弊被老师发现，我吓得一回家就跪在地上，好像也没被打，也记不得怎么过的关。有段时间，流行打电子游戏，我放学不回家，被父亲从电子游戏室里把我拽出来，他给我留了面子，没有当街揍我。父亲是名医生，父亲夜里经常接到电话去给别人看病，我常常等他等到睡着，一开始是把热水袋捂凉，后来是被电热毯烫醒。上班以后，和父亲谈心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倒是因为疫情被封的时候，我和父亲喝了好几瓶酒，家里还留了两瓶，我说等蕊蕊上大学了我俩打开喝，父亲笑得合不拢嘴。

父亲是医生，我从来不担心自己生病，我躺在床上，父亲抬一个衣服架帮我挂吊水，两天就好了，打针却一点也不疼。放假在家的时候，我总听到他回家掏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一次父亲从窗户外看我学习，一扭头，看到我正在看他，他笑了起来。

我不愿意回想他生病的日子，饱受病痛折磨，他也瞒着我他的病情，有时候我恨自己无法替父亲分担。父亲一辈子清廉，抽着5元的烟，穿着一身旧衣服，到生命最后都坚守着自己的职责。我想，他心中还有很多牵挂的事，还有很多未做的事，他最后没说，但是我能感觉到。

那天下雪了，我还记得，大雪天里，他去给我端的那碗牛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