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焰花”

胡 锋

版次:A02  2025年03月07日

焰花划出美丽的圆弧,惊艳了夜空。有束“焰花”,却常常在我的书房绽放,未曾惊艳他人,却浸润了我的岁月。因为它没有任何的环境污染,也不需要做任何的安全隔离措施,干净而纯粹,自由而奔放,无拘又无束。

新居入住,偶得一隅,笔墨纸砚,陈列其中,诗文图谱,相互依偎,因紧邻山脚,自诩为伴山书房。自从得房而居,工余闲暇,书房就成了我的精神自留地,临帖戏墨,读书品茗,读他人文章,抒心中块垒。只要房门一关,妻儿就知道我在闭关修炼,多数情况下不打扰,幸甚至哉。

不管是读闲书,还是闲读书,只要沉浸在其中,焰花的引信就会裸露出来,等着你去燃放。在古人先贤的思想遗产里寻章摘句,派生出自鸣得意的杂感,非好书之人而不可得也。尤其是年岁稍长,读历史总会联想到现实,就好像研究九型人格一样,不由自主地会联想自身,有一种强烈的代入感。阅读到身临其境处,也许是一篇文章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就好像引信被点燃,在书房中绽放的“思想焰花”一闪而过。为怕错过,我常常用笔在书中标注,以便勾连起时读之获,生怕花期过后一无所获,即使重读,心境不一样,“焰花”也不一样。

有时想,经典作品又何尝不是先贤思想的“焰花”呢?他们的“焰花”是连续的、成片成串的。品读先贤留下的“焰花”种子,奈何天资驽钝,不曾开出米粒般的小“焰花”,往往有些许遗憾。但回头再读再看,却又生出不同的况味,也不枉费复读的快感。“焰花”的种子虽然没有开出多少绚丽的花朵,却偶尔结几个“稗子”,即使不漂亮,是个“哑炮”,留在自我阅读的天马行空中,也算是有所思了。比起复制粘贴等快捷工具,比起深度搜索和思考的工具来,多少带了点书房里的味道,比预制的文字多了些个性的体味。虽然这些味道还在低端徘徊和环绕,这也是我在书房的知识拼盘里精心烹饪而成的,“焰花”的“稗子”也算是“焰花”的孩子吧!尽管这个孩子不高端大气,仍乃是一孔之见。

“焰花”的库存时间很短,有时来不及勾勒出心中的模样,又被升腾起来的“焰花”品种替代,但这都不影响思想体操运动的效果。关键词,是个好东西,就像焰花的原料颗粒,堆积和储存起来,串联成“焰花”的胚胎,用引信勾勾划划,左连右接,把它们和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拼接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呢?就好像我的床头书是《道德经》和《论语》,不同的版本和注释,年岁不同,心境不同,甚至夏天与冬天、高兴与烦躁,读起来绽放的“焰花”也不尽相同。看着标注不同日期的小“焰花”,又会在脑海中回放焰花绽放的瞬间,每有会意,便欣欣然。

还有一种落在纸上的“焰花”,可摸可感。那就是对着经典碑帖,一笔一划,真情无价,尽管不得要领处居多,但也丝毫不影响自我领悟的运笔之妙,提按转折间如“焰花”燃放般快意欣然。如王羲之行书经典名帖,字法、章法、墨法,无不让学书者顶礼膜拜,参悟参详,尽管经常临习仍不得要领。因是对帖自习,偶然一笔一点之所得,“焰花”便散落在白色的宣纸上,绽放在心头,飘香在书房,丝毫不逊于欣赏浏阳河的焰花表演时的快慰。“焰花”有时会开在注释里,“稗子”也会落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我都会不加过滤地将杂感随时记录下来,算是为一时兴起做个注脚吧!记得有一文讲,文字在脑子里是气体,讲出来是液体,读到此处,“焰花”的引信瞬间点燃,顺势标记了一句,写下来是固体。是吧?焰花可以成为一种标本,贴在书房的某个角落,夹在书本的某个页角,当你细品它时,它又会从固体演变成液体,升华成气体,上演新的书房“焰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