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真是有意思,倏忽间,我在人世间已经过了七十多个除夕了。
记忆中的除夕夜多是温馨美好的。童年的我,对家里的年夜饭虽然没有什么深刻印象,但是却对穿新衣、放鞭炮、去澡堂洗澡、拍全家福有着浓浓的记忆。
成年之后,除夕夜的这顿年夜饭似乎成了我的一种期盼、一种思念和一种祈求。一句话,就是盼望未来、盼望长进,思念亲人、思念家乡和祈求在新的一年美梦成真。
我的记忆中,1994年的年夜饭真是难以忘怀。那时我在淮南工作,女儿在上海爷爷奶奶家读初中。当时已经到放寒假时间,理应接孩子回淮南过春节了。可是因工作繁忙,实在是难以请假,直到大年三十我才得以脱身。
记得那天天气晴朗。一大早,我便打长途电话将我当晚到家的行程告诉了父母。他们得知消息后十分高兴,母亲在电话里大声对我说,晚上我们包饺子吃。
那天中午时分,我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赶到淮南火车站。虽然已是大年三十,车站广场上依然是人山人海。好在从淮南到上海这趟列车是始发站,所以乘客虽然很多,我还是幸运地买到了坐票。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我真是归心似箭啊。我想念一年未见的父母,更想念女儿。
从淮南到上海有600公里、列车要开近12个小时。呜……火车出发了,随着哐嘡哐嘡的轰鸣声,列车一路驶过水家湖、蚌埠、凤阳站。随着一拨一拨短途旅客的下车,此时车厢里逐渐变得空空荡荡。当火车过了南京站时,车厢里更是人影稀疏,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晚上十点左右火车到了无锡站,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上海了。我的肚子越来越饿、车厢里也变得越来越冷了。我使劲裹紧了棉袄,心想此时哪怕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就在我想入非非时,迎面走过来的女列车员笑盈盈地对我说,列车长邀请你去餐车吃饺子。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当我跟随列车员来到餐车时,那里已经坐着十多位乘客了。不多时,列车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我们跟前动情地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工作、为了团圆、为了不同的目标坐上了我们这列火车。列车就是我们的家,今晚是年三十,是全家团聚的时光。为此,餐车炊事员特意为大家包了饺子,让我们如同在家一样暖暖和和吃饺子,快快乐乐迎春节。列车长的一番话,使得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更加香气扑鼻味美可口。
火车驶入上海北站时已过了新春零点,我走出车站出口处,此时的公交末班车也没有了。别担心,我对自己说,趁着热腾腾一碗饺子的热量,我冒着刺骨的寒风、步行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家。
我轻轻推开房门,顺着昏黄的灯光,看到了母亲那慈爱的笑容。等我放下旅行袋,洗完手刚坐下,母亲便从饭捂子里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回想那年,我在除夕夜吃上的两碗热腾腾的饺子,一碗是在如沐春风的列车餐车上,一碗是在无限温馨的家中,这绝对是终生难忘的幸福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