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学的地域性书写

——读散文集《纸上还乡》

版次:03  2025年02月05日

孙功俊

“故乡就是故去的家乡,就是一系列旧时光、旧事物、旧人物的组合,一个作家所要做的,就是在纸面上重建一个故乡,承载过往,安抚当下,赋能未来。”这是作家汗漫最新出版的散文集《纸上还乡》(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4年5月出版)中的一段文字。作者在纸上不断抵达和重建故乡,通过对故乡风景、人物、事件的描绘,展现了一个充满诗意温情的故乡。

《纸上还乡》有着清晰的结构——卷一,写南阳的地理和风俗;卷二,写南阳的人物,集中展现他们的风格、风骨与风采;卷三,写风物,即植物、动物、花草和发生的大地之事。全书以豫鄂陕三省交界处的故乡——河南南阳盆地为对象,展开个人化记忆的地域性书写,努力超越具体地域的藩篱与边界,使读者可以在“这一个”故乡,辨认属于自己的乡愁与中国。

汗漫不仅描绘了南阳盆地的自然风光,还深入探讨地域的文化特色。从自然风情到风俗习惯,从风物特产到历史人物。让我们在文字中旅行,感受到了那片土地的温度。作家既写出了故乡南阳,也写出了张衡、诸葛亮、庾信、韩愈、姚雪垠、周梦蝶、痖弦、南丁、乔典运、二月河等文人生活过的南阳,更写出了乡村生态与乡民人格、思维方式、文化等千丝万缕的连接。使一部散文集成为一个作家的心灵史,更成为辨认中国沧桑变迁的独特样本。

汗漫的笔触细腻,将个人记忆与乡愁融合在一起,让我们在阅读中感受到对故乡的那份深情与思考。如《村庄和世界》一文中:“此刻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乡亲是稻草人,不妨就从它写起,借它更具洞察力的眼睛得以看见。又如《穿过南阳盆地》中,那些乡村土墙上的标语和苍蝇乱飞的小餐馆“充满了痛感和喜感”,在这样一个“时间折叠的时代”,它们总是轻易地被人忽略,而作者却将其铭记于心,并进行了细致的书写。因此,作家的感怀是有行动的,他以在大地上漫游的形式,走进纷繁难言的人间。

汗漫意象的深掘,就体现出这种驾驭语言的能力。譬如《盆地农作物六种》里描写麦子,并没有停留对这个意象表面形态的描摹,而是将麦子意象变形为馒头、啤酒,穿梭于不同的时空,通过烧麦秸垛报复的乡俗,深入到南阳盆地的道德伦理中。对意象和词语的时空向度深掘,就是对故乡的再发现。

当一个人离开了地理上的故乡,就不断扩张和更新,超越祖籍概念,转化为一个精神原乡。故乡是每个人必然要面对的命题,去异乡,回故乡,是伴随我们每个人一生的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活动。汗漫在创作谈中说道:“异乡和远方,意味着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和生命世界,在不断扩张、不断更新,给我们带来自由,带来无限的新的可能性,同时也伴随着种种不确定感。而不确定感又带来种种焦虑与压力。因此,我们还要时时回望故乡与来路,以阅读、写作与思考,在内部重建一个更加理想的故乡,继而支撑自己把握当下、拥抱未来,使心灵能够得到安放和寄托。故乡使我们安定,异乡使我们自由,这两个维度,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都是必要的。”

在当下散文创作中,对故乡的描写似乎都是温暖的、美好的、怀旧的,像戴了滤镜去看故乡。其实,每个人的故乡都是驳杂的、参差多态,还应该以内窥镜去辨认故乡的种种隐痛与暗疾。在汗漫看来,对故乡主题的书写,应警惕以消费主义的眼光,模式化、流水线般地生成陈腐的不及物的文字。故乡是一种情结,一种精神寄托,一片滋养作者以写作力量的厚土。汗漫用大量笔墨描述故乡的人事,让这些或是阴郁或是善良、或是荒诞或是醇厚的元素,形成一幅清晰的画面,像一张张旧照片泛着淳朴的光芒,组合成一本打动人心的“故乡在纸上”。

评论家谢有顺曾说:“好作家都有一个精神的来源地,一个埋藏记忆的地方。如鲁迅的鲁镇,沈从文的湘西……已成了一个地域性、精神意义上的写作符号。”而《纸上还乡》正是透过乡愁这一主题,探寻故乡对于人生的价值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