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年

储著谦

版次:03  2025年01月23日

半夜了,睡不着,因为我想回家过年,但是年味儿离我越来越远了。

小时候最喜欢吃奶奶做的炸圆子,炸虾片,炸芋头条,还有咸咸的糯米锅巴;还有爹爹最拿手的豆腐煲,把炸好的糯米圆子一煮,软糯咸香,比吃肉还香。

除夕上午回到家,先是爹爹奶奶高兴迎接,然后就是各种嘘寒问暖。两个姑姑一边带着堂姐堂弟跟我打招呼塞压岁钱,一边忙活着午饭。下午,姑姑们带着姐姐弟弟回家,爸爸就带着我贴对联。这个时候奶奶就已经在准备晚饭,贴完对联新炸好的第一锅圆子就出锅了,焦香酥脆的圆子满屋飘香。

年夜饭后就是我最害怕的环节——到邻居家拜年。一村子要一家一家跑,要对不认识的亲戚邻居说新年好。好不容易拜完年,回来就可以看春晚了。等到12点,家家户户都会准时在门口放一挂鞭炮,爆竹声、烟花声会响彻一夜。

在奶奶家,初一是不能出门的,这可把我闷坏了,堂姐堂弟们都不来,在家里父母也不让玩手机,只能一边吃着爷爷种的橘子,一边嗑着瓜子,或者是缠着奶奶玩小猫钓鱼(一种特别简单的打牌玩法),为了赢,有时候还会偷偷在手里调换牌的顺序,但是不出两把就必定会觉得无聊。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分,奶奶就会拿出每年的经典菜式——鸡汤泡炒米。奶奶用自己散养的鸡熬鸡汤,给我一根大鸡腿,一个鸡胗,一点鸡肠子,倒点鸡汤再来几大勺炒米,趁着炒米半脆半糯的时候来一口,那真叫一个得劲,再喝一口鸡汤,嘶——好烫!烫得舌头疼,急得直叫唤,把一屋子大人弄得哭笑不得。

在奶奶家过完了初三,妈妈就会带着我回姥姥家过接下来的年。

姥姥家也很好玩,姥姥家的大院里有柿子树,树上只剩下红灯笼似的柿子挂在枝头,看着就诱人。舅舅看见我们回来就会高兴地笑着要抱我,或者去摘挂在枝梢的柿子,熟透的柿子好甜。

妈妈舅妈还有姥姥会一起包饺子,两个表哥特别喜欢逗我玩。我常常也会跑到邻居家玩,和姐姐翻花绳,看谁能翻更多花样;吃姐姐家的泡泡糖,比谁吹的泡泡更大;运气好还能吃到姐姐买的平时根本没见过的东西,比如炒螺蛳,小小的塑料杯子里满满的螺蛳五六个人分着吃,拿牙签戳半天才能吃一个,却感觉好美味。

除了邻家的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表弟了。让表弟坐在两轮车上,我推着车子满院子乱转,或者带堂弟跑到储藏东西的楼梯下面掏罐装的八宝粥喝,或者跑到姥姥姥爷的小屋里拿姥姥买的各色零食——有米花糖、桃酥、麻花和各种小面包小饼干,甚至还可以找妈妈要五块钱去小店买辣条和果冻,再买一盒摔炮,在回家的路上边吃边玩,到家的时候零食吃完了炮也摔完了。

带吃带玩的到了晚上,大人在大桌子上喝酒,小孩子在院里乱跳,是我最兴奋的时候,因为晚上烟花最好。这时候表哥就会拿出来各种烟花,点燃引信,噼里啪啦!你且看——彩蝶飞舞,铁树银花,最好玩的莫过于“电焊条”,点着了一通乱甩,想象自己是戏台上舞枪弄剑的小生,画个圈再甩两甩,眼花缭乱,红红绿绿的好不过瘾。

时光飞逝,如今我长大了,大学毕业在即,除夕夜因为临床实习要待在医院里同老师和病人们一同度过。这一年里姥爷和爹爹先后去世,父母都悲痛万分。我一边心疼父母一边也很想念两位亲人,想念爹爹种的橘子树和姥爷种的柿子树,也很想念我那无忧无虑、一去不返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