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隆冬的到来,苍茫的远山仿佛被凝滞的空气一一留白。此时进山,树木虽然褪去了青茏,可愈发地显得干练和凝重,像一幅笔力遒劲的雕塑。
山日渐消瘦,树删繁就简。辽阔霜天,万籁俱寂。站在大峡谷边缘,凝视着远处灰色的群山,给人一种神秘而震撼的感觉。因为寒冷,山里少了喧哗。倒是太阳依旧热情,照在树上,石上,暖洋洋的。走得累了,拣一块石头上坐坐,晒晒暖,发发呆,想想心事儿,听听鸟鸣,放空一下自己,也是极好。
山里下了点薄霜。漫山的灌木翠柏敷了一层的银白,与那青灰色的岩石,还有峰峦间淡青色的雾霭,美轮美奂。冬日的山林是寂寞的。习惯在山林中出没的小动物,此时冬眠的冬眠,长眠的长眠。昔日的热闹、热络、热情,都不见了踪影。
走在山间,踩在松软的落叶上,沙沙的脚步声,大约惊动了蛰伏在草丛里的小松鼠,忽地从丛林间窜出来,倒把我们唬得不轻。
残存几片零星的红叶挂在灰黑色的枯枝上,阳光下愈发显得耀眼。苍绿的松树挺立在崖前,此时的山里的鸟儿也稀少了很多,偶尔有乌鸦“啊啊……”旋飞在山头。
溪水薄了,清可见底。表层冻了一层白色的薄冰,未及上冻的,依然淙淙流淌,似乎还冒着层仙气儿。掬了一捧,冰爽清甜。这里的水,经了山石的天然过滤,不知暗地里汲取了天地多少的灵气。
严冬的溪水另有一番迷人景象,在大风、严寒、温差等自然力量的合力之下,薄叠冰、冰锥、冰挂、冰痕、冰球……远远看去一条条像白龙,它们似乎仍旧在谷底飞舞。
也许它们就是倾泻瞬间凝固冻结。季节仿佛一条河流,瀑布经过跌宕、九曲回肠的起伏,终于转入冰冻,奔腾暂时画上休止符。瀑水不断被瞬间凝结,以一种新的姿态呈现,一柱柱的冰堆积扩大,凝固,成了这片神奇的冰晶世界。
登山的小路上总是充满惊喜。走在冰上,大家都小心翼翼,像一只只笨拙可爱的企鹅。白色的冰挂旁,几个红衣的女子开心地嬉戏着,摆着姿势,合影。其中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啪嚓!”仰面摔了一跤。
我在拍照,不断退后,用一只眼睛在取景框寻找最好的角度,没想到脚下冰一滑,“呲儿”滑翻,砸破薄溪水,裤腿屁股也湿了一片。好在水不深,旁边几人拉我起来,尴尬的模样引来周围一阵大笑,我拍拍摔疼的屁股,红着脸笑起来。
寂静的山谷顿时变得活泼起来,大家哈哈的笑声开心地打着旋儿,在山谷里一圈圈回荡着。
暖阳下,有三五个人在山崖的一片平坦的红石上,横卧聊天,惬意地闭上眼,听水声、听龙吟、听石语,或干脆闭上眼睛,让心在峡谷放空。
蓦地明白人在山旁,才是仙。不觉哑然失笑。
冬天的山径格外寂静,天空特别湛蓝,搭配着冰挂的反射,形成了一个迷人的对比。周围灰色的山峰和峡谷在蔚蓝色的背景下显得更加壮观。在这样的景色下,你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地之间的无尽辽阔之中。
太阳刚一落山,四周暮色渐浓,我们从山头坐缆车返回。坐在缆车上向下看,脚下的峡谷蜿蜒曲折,真的犹如一只灰龙盘卧于山谷,游走在群山之间。
暮色中,峡谷寒气渐起,行至一半,山岚从山的缝隙处涌出,向四处蔓延。感觉那条龙张牙舞爪,在行云布雾,在腾挪跌宕。龙从沟壑里钻出,云雾就在沟壑里弥漫,龙从山巅绕行,云雾就聚涌在山巅。云雾突涌着,翻滚着,从脚下四溢,升腾。山被白色的云雾遮盖弥漫,终于,龙不再动,藏匿在云雾之中。
一道山,是一道雾。雾白山灰,雾是由明到暗,山是由深到淡。不消片刻时辰,它就弥漫开来。刚才还是凡夫俗子的人们,转眼间就进入云遮雾罩的天堂仙界。愈往上,雾愈大,渐渐脚下一片白色,再往上继续升腾,蔓延。再看我们坐在缆车上已在云雾包围中,恍若仙境。
最奇妙的是等再前行,云雾又尽散,刚才的大雾仿佛梦境一样。陶渊明先生的《桃花源记》曾记载了一个梦幻般的桃源村,而今天的山行亦是恍如梦境。
再扭身回望来处,暮色渐浓中隐于淡淡氤氲中;而冬日的青龙峡静处于群山之谷,淡泊,宁静,犹如饱经沧桑的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