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风河边两个垂钓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老者原是市纪委书记，已退休三年。中年男人是一个刚提拔不久的处级干部。

今天，是老者约中年男人出来钓鱼的。

鱼饵是老者用秘方调制的，有一种异香。挂鱼饵的时候，老者教中年男人：“鱼饵要把鱼钩尖完全包住，不能让鱼看见一点鱼钩尖。”

中年男人笑了一下，想：“傻鱼就是这样上当的。”

一棵大树下，两个人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漂在水面的浮标。

河水静静地流着，很缓。阳光安静地洒在河面上，给人暖暖的感觉。偶尔，有几只鸟从河面上飞过，片刻，就往远处飞去了。脚下的岸边有几丛不知名的草，长得很茂盛。突然飞来一只乌鸦，停在他们旁边的树上，“呱呱”叫两声，又飞走了。看着天空中乌鸦的影子，中年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一会儿，中年男人突然发现老者的浮标往水里扎了一下。他提醒老者：“鱼咬钩了！”

“看见了。”老者说，脸色平静如常。却并不急于拉竿，而是拿起放在地上的茶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茶。

浮标又往水里猛地扎了两下，看上去很有力的样子。中年男人又忍不住提醒老者：“快拉竿！不然鱼挣脱跑了。”顿一下又说：“肯定是一条大鱼。”

老者看上去一点也不急，轻轻拧上盖子，把茶杯放回脚旁的地上。扭头看一眼中年男人，笑着说：“这条鱼是不小。”

“快拉竿呀！”中年男人有些急了。

“不着急，它跑不了。”老者笑眯眯说。

“万一跑了呢？”

“它咬了钩，钩也死死咬住它了，咋跑得了？”

浮标又往水里扎了几下，有一次还扎得很猛，浮标钻进水里后四五秒钟才又冒出来。但老者还是不拉竿，只安静地看着水面，像在欣赏什么一样。中年男人隐隐约约感觉到，老者似乎在戏耍那条鱼。

后来，浮标一点点往河中心方向移动，大约移动了三尺远，老者嘴里突然嘀咕一句：“起来吧！”说着就拉竿、收线，岸边水里就出现了一条“噼里啪啦”挣扎的大鱼。中年男人赶紧拿起网兜一抄，鱼就乖乖起来了。

“起码有一斤八两。”老者看着网兜里挣扎的鱼，说。

那条鱼不仅大，还漂亮。线条流畅、身体丰满，鱼鳍鱼尾都是红的。中年男人眼里放光，说：“好安逸！”

老者的目光投向河面，突然叹一句：“唉！可惜了。”

中年男人问：“啥可惜了？”

老者指着网兜里的鱼说：“我说它可惜了。”

中年男人不解，说：“它有啥可惜的？”

老者说：“它从一尾小鱼苗长到这么大、这么漂亮，多不容易啊！可今天就因为贪一口吃的，就要把命丢了。”

中年男人看着那条鱼在网兜里“啪啪啪”甩动身体进行着无谓的挣扎。

“帮我把钩取下来吧。”老者突然对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蹲下身子，抓住鱼，费了好大劲，终于把挂在鱼嘴上的鱼钩取了下来，然后把鱼放进桶里。

但中年男人没想到的是，老者一声不吭拎起桶走向岸边，连鱼带水都倒进了河里。那条鱼在岸边水里停留片刻，就慢悠悠往深处游去了。

中年男人有些懵，说：“那么大的鱼，咋、咋不要了？”

老者苦笑一下，答非所问：“有了这一次教训，它以后就再也不敢贪野食了……”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突然说想起一些事情要办，就带着渔具急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里，中年男人洗了个澡。照镜子的时候，他突然隐隐约约发现自己嘴唇上挂着两根鱼钩一样的东西。

后来，中年男人打了几个电话，又去银行转了两笔账。

下午五点过，中年男人鼓起勇气给老者打了个电话，说：“爸！我今天把挂在我嘴上的两根鱼钩取下来了。”

老者平静地说：“来家吃晚饭吧。你妈给你做红烧鱼，菜市场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