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岁的马月琴收到了上海知青50周年聚会的邀请,内心激动得如波涛般涌动。她想起了在青葱岁月里,在陶庄农村插队的往事……
那天,天空下着雨,月琴打着伞,赤脚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啪”的一声,她摔了个四脚朝天。旁边的李露将她扶了起来,月琴哭得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鬼地方呀,我怎么这么倒霉?会来到这种地方。”她忘了手上都是泥水,想擦去泪水,结果脸上像敷了层泥膜。月琴与露露抱头痛哭起来,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呀?她们犹如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月琴与露露是上海知青,刚下乡到陶庄农场。她们住在草棚里,睡的是草地铺。
月琴有洁癖,在上海时,她每天洗澡换衣。可到了这里,她除了做农活外,还要用手捞猪粪,给庄稼施肥。粪臭味渗透到她的皮肤里,头发里。她的胃翻江倒海般,好几次都吐了出来。
她患有哮喘病,最怕感冒,一咳嗽就会发作。遇到季节变化,她也时常发作。
月琴回到草棚里时,身上都是泥水。她洗着洗着,又哭了。她想起了大上海的生活,在大上海吃着美食,听着戏曲,涂着指甲油,走在平滑的柏油路上面。她又想起了她的爸妈和弟弟,全家人在一起甜如蜜。
这时候,月琴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在拉小提琴。她推开狭小的窗户一看,原来是知青王子铭站在月光下,拉着小提琴。那琴声悠扬,如泉水叮咚。
月琴知道,子铭是拉给她听的。
她走了出去,拉着一张苦瓜脸,说:“你还有心情拉小提琴?”
“既然我们来到这里,就要适应这里,把生活过得诗意一点吧。”子铭说道。
“这里哪有诗意的地方?我感觉像流放到了荒原一样。”
他们坐在草地上,聊了很久。月琴说她是代替她年幼的弟弟来插队的,她爱好文学。子铭说他喜欢音乐,来农村锻炼,体验一下生活。
“希望就在田野里,每样农作物都有生命,它们顽强地生长着。你跟它们交流,就会捕捉到快乐。你还可以把这些生活写入你的文章中去呀,你不是一直在寻找素材吗?生活就是最好的素材。”子铭说。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把这些写成散文或小说。”月琴兴奋起来。心里苦涩的东西全部消失了,像迷航的水手找到了陆地一样。
月琴跟着子铭学插秧。对准前面的秧苗,成一条直线。插右边移左脚,插左边移右脚。她终于学会了插秧。绿色的秧苗像排列整齐的士兵,给人无限的希望。
过了一段时间,露露受不了农村条件的艰苦,返城了。
秋天到了,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着,像少女的裙摆。黄灿灿的稻谷低垂着头,像娇羞的新娘。月琴也像个娇羞的新娘,她跟子铭恋爱了。月琴时常偎在子铭的怀里,缠绵地交织在一起。
那天,月琴跟着大家一起开镰。月琴亲吻了下麦穗。她像上足了力的木偶人,急切渴望释放出全部的力量。
月琴弯着腰,细细地割,轻轻地放。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出汗了擦一把。
知青们进行割稻比赛,看谁夺得第一。结果,瘦弱的月琴夺得了第一名。
然后是打谷,最后碾成大米。望着香喷喷的大米,大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后来,她也闻惯了猪粪味。她喜欢看母猪生产小猪。听说母猪在生产时,听下轻音乐,心情会愉悦,会减少痛苦。每当母猪生产时,子铭则在一侧拉小提琴。月琴看着一只只小猪从母猪的身体里出来,她用抹布擦去小猪身上的脏东西。小猪光溜溜的,甚是好看。
后来,上面有了返城指标。子铭是独生子,父母身体不好,希望他返城在身边照顾他们。
那夜,子铭对着月亮向月琴发誓,说:“琴儿,到时候,我会来接你回去的。”
一年过去了,子铭杳无音迅。后来,月琴听其他人说,子铭已经与其他女孩结婚了。
那夜,河水跟着她一起呜咽。她脱掉了鞋,想纵身一跃,了却残生。
农民金野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她。这几天,他一直跟在她身后,怕她想不开。
“月琴,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枉送了生命,不值得。”
月琴默默地转过身来,伏在金野的肩头哭泣起来。
后来,月琴嫁给了金野。金野承包了家务,月琴在晚上写作。
月琴把草棚的窗户打开,让月光洒进来。她在草棚里,把这里的一切写成了文字,刊登在各大报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