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远行,可不像今人乘飞机坐高铁,朝发夕至。而主要是骑驴骑马、坐马车和坐船,经过旷日持久的舟车劳顿方到目的地,不得不让今人感叹,从前慢。
以乘马说,欧阳修自道平生所作诗文有三分之一是在马背上完成。而陆游“下马草军书”,因为他要“上马击狂胡”,只有跃马杀敌之后,才能倚马写作。而晋人袁宏倚马一挥而就,写满七页纸的文稿,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而白居易骑马远行,一到驿站服务区,来不及休整,就循墙绕柱找诗读,一秒都不放过。而伟人的一阕《沁园春·雪》,雪花弥漫整个中国,就是他在1936年2月的风雪中的马背上吟成。某种程度上都在证明,哪里有天才?只有充分利用碎片化的时间,甚至像鲁迅先生那样,“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才是成功的重要保证。
相比马行如跑似飞,则驴行如漫步小跑。所以骑驴看唱本,的确能走着瞧,但长时间看肯定伤害眼睛。但“不妨觅句倒骑驴”,不影响做诗,李贺骑驴捉袋寻句,孟浩然骑驴踏雪觅诗,就连晚唐宰相郑綮都无奈地承认,风雪驴背能出好诗。
以坐船说,在这寂寥漫长的水途,文人们就把小小船舱当成书斋。杨万里每天舱中读诗,让他读了唐诗又读王安石,尤其是读得兴奋时,不是老夫朝不食,而是直接把王安石的绝句当成早餐。
而宋末元初人赵孟頫,从家乡太湖乘船北上大都(今北京),在这三十多天的水路上,一卷《兰亭》就成为朝夕相处的朋友,特别是“船窗晴暖,时对兰亭,信可乐也”。时值秋冬,南风吹拂,阳光很暖。斜阳流水推篷坐,远处青山推窗而来,眼前碧波伸手可及,仿佛宏观地再现了“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的兰亭之美。尤其感人的是,有一次,赵孟頫(亦说是他族兄赵梦坚)携卷《兰亭序》登船远行,途中舟翻,所幸水浅,他站在浅水不是为活着庆幸,而是高举《兰亭序》不断高呼:“《兰亭》在此,余不足介。”如此用生命保护兰亭之人,难怪在北上大都的水途中能写下《兰亭十三跋》,成为后世兰亭书学的重要文献。
而明代人姚绶则每天都在船舱中,对着一叠宣纸作画,让狭小船舱盈溢诗情,让寂寞水途充满画意。他满意地吟诗道,舟中赖此能消日,半匹溪藤意趣多。这和陆游的“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乐在丹青,后者乐在书卷。虽同感时光飞快,但只要做有意义的事,就不是虚度年华。
不得不承认,如今我们已经驶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已经越来越远离了舟车之苦,但也越来越远离了书香和翰墨。就笔者所见,高铁游轮上乘客们多是以刷手机为乐,而少见书籍的阅读,在书香中享受“送流年”的乐趣。如今都在打造书香社会,一个个城市书房如雨后春笋,我相信就像“驿路梨花处处开”一样,书香一定会成为人生长途上的一道靓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