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表弟,是个地道的农村娃,我叫他西瓜娃。有年暑假,我去他家,他家种了十多亩西瓜地,西瓜刚熟,他摘了一个翠皮大西瓜,剖开给我吃。那西瓜,味甜多汁,吃得我连声叫好。他说,你吃得爽,可是种西瓜,要吃多少苦?
我说不知道,你告诉我呀!他说首先育苗,要选好泥做营养钵,铺苗床点种子时,还要撒上一层细沙土。为了给苗床保温,还要用薄膜做成温棚。有人直接在瓜田开窝种植,虽然省事,可是结出的西瓜,收成极差。他还说,播种结束后,就要瓜苗管理,费时费事,天天像照顾婴儿一样,不可马虎。那瓜苗极脆弱,每天都要担水灌溉,定时适度施肥。
他告诉我,到了5月中旬,瓜田绿油油的,这个时候,活计越来越多,每天都要理顺藤蔓,让每一片瓜叶都能阳光照射到,这样结出的瓜,才甜才大。千丝万缕的瓜藤上,结出许多小圆瓜时,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小脑袋,古灵精怪,探头探脑的,非常可爱。这个时候,就要打藤,将众多的瓜藤掐掉,以保证剩下的瓜蔓,有更多的养分,供西瓜正常生长,多结好瓜。
我听了说,西瓜长大成熟后,卖钱了,你们就开心了。他摇摇头说,那更烦了,要搭瓜棚看守瓜田。这时,已是酷暑了,太阳烈了,要找些桐树叶、青草,或者荷叶,将西瓜盖住,以免西瓜被晒蔫了,更怕晒炸裂了。那个暑假,我跟着表弟,看护了二十多天瓜田,吃了不少炸裂的西瓜。坏瓜多了,表弟就背回家,喂猪喂鸭。那些天,我俩整天守望着可爱的大西瓜,几乎不回家吃晚饭,那西瓜吃得太饱时,就在瓜地里唱歌吹笛,大吼大叫,乐不思蜀。
两人看瓜无聊时,表弟找来几个小伙伴,一起玩纸牌、斗地主,我们虽不赌钱,却赌贴纸条,贴了满脸,耳朵上,鼻子上,嘴上皆是。为此,大家打牌时,常常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玩牌玩累了,表弟就到田里摘坏西瓜吃,既解渴,又助兴。我们吃西瓜时,不用刀剖,用拳头砸,撬开后吃得极爽,西瓜瓤吃尽后,喝西瓜汁时,甜到了心里。吃后,我们用西瓜皮,擦脸抹身,感觉神清气爽,遍身透凉。晚上,只有我俩看守瓜田,天空星月如洗,瓜田萤火飞舞,蛙鸣蟋蟀叫,我俩兴奋地把手电筒高举过头顶,指着天空乱晃,然后狂号,欢笑声在夜色里回荡。
我俩站在西瓜地,表弟对我说,圆溜溜的大西瓜,穿着绿衣服,衣服上有绿花纹,波浪形的。他把西瓜翻个身,指着说,西瓜的肚皮,是白色的,因为总是贴着地,没有阳光照,所以就是白色的。他还指着西瓜绿藤说,那绿藤卷卷的,像一条小辫子,那西瓜是个大头男娃,不像女孩。
我想,那西瓜,像个少年,是个农村娃,就像表弟一样,亲切可爱,真诚爽朗。表弟用手,轻轻敲地里西瓜,咚咚咚,清脆悦耳,响声迷人。他说,敲西瓜时,熟透的瓜,不是硬邦邦的声音,那声音里,有柔感。他还说,这样的西瓜,切开后露出的瓜瓤,瓜肉鲜红,瓜子黝黑,吃起来味道足,香甜爽口。我听了,想给西瓜开膛破肚,看个究竟。表弟没让我破瓜,他摸摸那西瓜,又抱抱它后说,这瓜玻璃珠一样滑溜,能卖个好价钱。
有一天,我与表弟比赛吃碎裂的西瓜,两人不到三分钟,就各自啃完一只大西瓜。我俩吃瓜时,张大嘴巴,一口一口呼啦啦地吃,生怕落后。我吃了两个西瓜后,不能再吃了,他却已吃了三个,他得了冠军。我说,你是西瓜勇士,我是落后分子。表弟高兴地说,他愿意当西瓜勇士,让那些偷瓜客,不敢造次,来瓜地偷瓜。
时隔几十年了,我每次遇见表弟,都会说起那段往事,我俩沉醉其中,好像回到了快乐的西瓜地,回到往年那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