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落了两天的雨,雨绵绵,阴沉沉、湿哒哒的,令人郁闷。今早晨起,推窗而望,居然是雨霁天晴。
天,真晴,晴得冷爽透彻;天,真蓝。蓝得一眼望不到边。
忽然,就想到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中写过的一句话:“朝来霁色可喜,庭间卉物茁然。”
“霁色可喜”,真是大好。霁者,雨、雪初晴也。无论是雨晴,还是雪晴,都好。
尤其是一场淫雨之后,天空,霍然而晴,于是,天晴,气清,万物明亮而茁然,真乃“喜气洋洋者矣”。
天之晴,是一种朗晴,晴朗朗,爽朗朗,透朗朗。清澈如洗,如碧,深厚而广阔,看不透底,望不到边。空中,湿气尚大,那份晴,就多出了一种滋滋润润的情味;空中,有风轻拂,那份晴,即生发出一份清爽的体感愉悦。都说晴空,如一块蓝水晶,这比喻虽然“俗烂”些,但淫雨初霁的天空,却也只能如此形容了。当然,偶或,天空中也会有云飘过,一块或者一团,但那云,也白,蓝天衬托之下,尤其的白,白得柔软,白得明亮,喜乐乐地滋润着人的心,熨帖着人的心,甚至融化着人的心,只是让人觉得——好美,好美。
气清,气之清,是一种清净,一种清新,一种清润。雨洗之后,尘埃落地,空气中所有的杂质,都被漂洗干净。这时,你轻轻地呼吸,你深深地呼吸,即会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新,这清新的空气,甚至生发出一种处子般柔嫩的肤香。空气的清新,还彰显在自然万物上,草木、花朵,缀满水珠;水珠,则映着太阳,于是,无数的水珠,就变成了无数的小太阳,熠熠然,辉映着这个清新的世界,那散射的阳光,也变得异常清新、华丽;此时,空气之清新,即亦洋溢出一份华丽的清新了。干净的空气,穿过你的血管,透过你的肺腑,你的身心,都会感觉润润的,润润的——沁人心脾,当是如此也。
张大复说:“庭间卉物茁然。”“卉物”者,草木也;“茁然”者,生长之茂盛也。连绵的淫雨,使草木吸饱了水分;淫雨初霁,阳光普照;阳光普照之下,草木就迅速彰显出它们的生机,茎秆,会更加挺拔;叶片,会更加舒展;花朵,也会更加鲜艳。若然是一个五月的早晨,你凝目一枝石榴花,那可真是“茎花肥艳,著雨脂透,焰焰欲燃”了。一切,都勃勃然,都欣欣然,都昭昭然明亮而繁荣。自然万物,灿然而濯目,而灼目,而葳蕤繁荣。而这种草木繁荣的景象,自然也就极大地感染了人的情绪,陶渊明所谓“竞用新好,以怡余情。”是也。人,观照万物,万物明亮,人心亦明亮;万物欣然,人心亦欣然;欣然而悦,是雨霁,予人之乐也。
其实,又何止是雨霁之美?雪霁之美,亦是大为动人,感人。
雪霁之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晴光耀眼,雪光炫目,白色世界,玉玲珑一般,晶莹剔透。
尤其是早晨,冬阳初照,淡金色的阳光,洒满雪野,远远望去,大地铺金,金灿灿。若然你“眯眼而望”,你就会真正感受到“白生七色”的美感了;大地一白,幻化出缤纷的色彩,此时,就不仅仅是“大地铺金”,而是“大地铺锦”了,锦绣一片,漫天雪地,白出一派绚烂。
黄昏也好,霞光万道,雪野流光溢彩,霍霍欲燃,如烧;大片的雪野,瞬间变得一派热烈,一派欢喜;这时,你会觉得,冬日不再寒冷,冬日,透着的是火燃般的温暖。你会更深切地体会到那句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