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从国外回来,喜滋滋地拿着摄像机到处跑,不管什么都嚷嚷“有意思,有意思!”家乡巨变,乡音缭绕,很快,磁带就满了,再装再摄。
这天,在市中心摆凉皮摊的大嫂得知我生病,看望时特地携了两袋。她知道我最喜欢吃她的“岐山凉皮”了,入乡随俗,也以“贵妃凉皮”售卖。可以说这个城里还没有谁能比她做得更好,香辣麻酸,面皮筋道。到我家,没有什么好的招待,儿子突发奇想:“阿姨,我放外国电影让你开开眼界吧。”大嫂高兴得连连说好,还理理头发,整整衣襟,手脚也并拢起来,一副很认真的架势。
可当录像带转动一会儿,哪里是外国呀?
“咦,这不是我卖凉皮的街口吗?”
接着,镜头里突然飞来了几包凉皮,散落得一地都是,那红红的辣椒酱,星星点点的白芝麻似乎有一股香辣的味道喷射了出来,行人一乱,立即践踏成污迹斑斑,不忍目睹。又见摊位后的妇女突地跳上前来撕扯,两人揪头发,抓脸皮,叫呀、嚷呀,很是触目惊心。有人劝也无济于事,拉不开,她们依旧打成一团,后来又都各自抡起了板凳……只见画面上人头乱窜,忽东忽西;小贩嘈杂地叫卖,女人亢奋地哭骂,汽车惊悸的喇叭,好心人竭力地拉劝等等和声交杂,难以分辨。我呆了,那妇女不就是坐在这里的大嫂吗?儿子也愣了,如闯祸的小孩尴尬地垂立一旁,只见大嫂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半天也没有出声……
“怎么回事呢?”大嫂愧悔地诉说经过。原来不过芝麻绿豆点儿事。那个挑衅的妇女买了三份凉皮,讨价还价要便宜六毛钱,大嫂不干,那人就不要了。大嫂说:“我都给你拌好了,你不要不行!”那人恼羞成怒,就把手中的凉皮摔了,正好窜入了录像。大嫂说完就哭了,她说:“不知道咱吵架的样子这丑,只知道生气了,只想不能吃亏了,不能让人小瞧了,你看多丑呀,周围的人怎得瞅咱呀,可那时,那时怎就不觉得丑啊?”
这大嫂平时待人很热情、回头客特别多。可是刚刚看到镜头里凶悍泼妇的样子,真不知是不是在演电视剧呢?
也许没有身临其境,无法体会那种愤懑的由来吧。
可是大嫂不经意间看了录像,竟产生那样的震撼,内心那样的自谴,反倒使我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世间,不是人人都能以自己为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