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动作迅速麻利,一伸手,长柄的大勺在锅里挖满一勺子香喷喷的肉堆到面前的大碗,排队的顾客话不多说,头都不抬,右手端走,左手是一大碗白米饭。小翠依旧头也不抬,下一个顾客身影一到,她马上伸手放一个碗,继续勺肉。
客人们坐在铺面前的桌子上,掰了筷子,把肉混到米饭里搅拌,那软烂的肉那散发着浓郁香味的芡汁,包裹着每一粒饭,美不胜收。大家扒着饭,目光总会飘向小翠。小翠明显地不自在起来,伸手把帽檐压得更低,几乎遮了整个脸的口罩又往上提了提,嘴唇咬了咬。
“可惜了,这么水灵的姑娘。”
“谁说不是呢,从前跟大张天生一对,一个开长途,一个铺面的五花肉拌饭卖得远近皆知。”
“唉,你说,她这脸都这样了,大张那身板那模样能守多久,你看看,大张都半个月没回来了?”
“别胡说,他们俩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命的命呢,哪能轻易就分?”
“还同什么命?你也信?”
“你说好端端的,她去进个货也能遇上火灾。我无意中扫了一眼她的脸,唉,眉毛没了,脸上有烧伤的疤。”
纷纷扬扬的闲言碎语,随着一碗五花肉拌饭聊到尽兴,饭点一过,人去桌空。小翠不用收拾碗筷,吃了饭的人最近都会自动把碗筷收拾了放到水池边,超主动,连桌子也擦得一干二净。
“是在可怜我吗?怕我不做了,没得五花肉拌饭吃。”小翠对自己说,忧郁的眼神望向大路尽头。从前,她欢天喜地每天开铺面,进货,炖肉,煮饭,迎接新的一天。大张跑长途,回来的日子,她都会远远就奔过去,看着那鸣着喇叭的大车,裹着车尾的烟,幸福地向自己奔来。可如今……
小翠盼着大张回来,又怕他回来。怕看他怜惜的眼神,他搂她的胳膊依旧有力。她怕,怕自己的容貌吓到他。他说要卖了车跟她一起经营铺面,她狠狠地瞪他,不想他这样施舍自己,她冰雪聪明,更猜得到是大张恳请大家帮衬,吃了能自己收拾碗筷。她的心渐渐冰冷,眼里没有了光。谁说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在一起是好命,是同命中最好的?小翠狠狠咬破了嘴唇,心在痛。可是如今,过了半个月,大张没有音信。她慌,害怕。
一个傍晚,关了铺面的小翠刚一转身,就看到大张从一辆车上下来,风尘仆仆,胳膊下支着拐杖,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她扑上去,哭得稀里哗啦,头埋在他胸前,听他断断续续说回来路上出了车祸,被撞得脑震荡,手机也摔坏了,没法联系她。“现在我头还疼得很,一醒就回来了,腿也不利落了,你还要不要我?”他好不容易支撑着身子,一手搂着她问。“要要要”,不管了小翠哭得帽子和口罩都掉了,他就像以前那样摸着她的脸,笑了。“你不是说,你是白米饭,我是那不能少的芡汁吗?混在一起才美味,谁也离不开谁啊。”她抽泣着,心疼得再也不顾遮挡自己的脸,摸着他的腿。
没多久,大张就和小翠一起在铺面忙碌。小翠不再遮挡脸,坦然面对顾客,笑容温柔,声音柔美,大张定期到医院买头疼药,天天一瘸一拐欢快地在铺面帮忙。许多人摇头叹息,可惜了这帅小伙,这回两人是绝配了。
这天,大张又在医院拿头疼药,付钱之后转身离开。柜台里的两个小姑娘嘀咕。“你说这人,长得真好看。”“可惜脚是瘸的。”大张走出医院,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车碰撞的声音,接着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哭喊。他抬腿闪电一般利落地向着声音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