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需要耐心去等一个人。
更多的时候,我们总是在等一个人。
也许,我们至今也不清楚我们将要去等的,正在等的,或是已经等了很久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直到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们蓦然遇见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究竟在等谁。这样的等待有点尴尬的意味,可我们还是会耐心地去等一个人。
赵师秀等过一个人。“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黄梅时节的雨季漫长,人的心情恹恹的,池塘里青草漫漫,像细雨一样绵密茂盛。雨季里,赵师秀心里烦闷,就约了朋友来,他是渴望这次相聚的,就耐心地等着。已经过了夜半,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于是,他就拿着棋子轻轻地在桌上敲,直敲得灯花也落了。如豆的油灯光,在春夜里一明一暗,或明或暗,如此时等人的心情,在雨声和蛙声的间歇里,一闪一亮,一惊一喜。
有约不来,等一个人的心情,如浓重似墨的夜色。
等一个人,等不来,总盼望天在下雪、下雨,或是突然就升起了很浓厚的雾,于是,就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安慰自己。雨雪天,路总是很滑,那个人大概也和自己一样,怕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他大概是因为天气不好,所以才没有来吧。雾这样大,等的那个人可能住在江之彼岸。因雾阻程,他的心情也是不愉快的吧,此刻,他也在想着我,于是就将微笑浸在浓雾里,变得浓白。也许,他正站在江之畔,等着一江雾散。无奈时,他顺手在江边折了一枝水草,或是几朵小花,拿在手里,默默地在心里遥寄对我的思念吧。雾散了,他会来吗?
至少现在,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知道了等的结果,索性就不等了。决心不等,心下也就释然了。捧一杯清茶,抽出一本唐诗或是宋词,随意打开,希望能在随意打开的平仄长短的句子里,邂逅那个自己等了很久的那个人。
张爱玲也等过一个人,一个不该等的人。她的小说《小团圆》的开头我非常喜欢,那样的突兀,把一个九莉突然地放到你的面前,那样一个人好像就站在你身边,给你的印象那样深刻,那样特别。“九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在笔记簿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九莉在等一个人,这样的等待像是“所有的战争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为完全是等待”,而不管是否下雨,九莉等的那个人多半是不会来了。那是一个不值得她去等的人,不来了,似乎更好。张爱玲也像是九莉,也在等一个人吧。
我们也在耐心地等一个人,不管他来不来,也不管是否值得我们去等待,没有等到那个人,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们又怎么会放弃等待呢。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在生活的无奈中,有心情去等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来与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