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酒徒

杨亚爽

版次:03  2024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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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子恺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同时他又是一个性情恬淡的人,我一直觉得,恬淡的人爱酒,一定能够把握得住分寸,不会喝到东倒西歪现场直播。事实上,也确实就是这样,丰子恺嗜酒,就一根螃蟹腿可喝半天,但从不会喝醉。他画过一幅漫画,青竹茅檐的干净小院里,一树盛开的梅花下,三个人围一张小桌坐定,女主人正端着杯盏送过来,此画取名为“小桌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这应该是他喝酒的常态。如此花下闲饮,适合低声细语浅斟慢酌,这般喝酒,就图个情致,如女人聊天时喝阿婆茶一样,润润喉咙,边聊边喝,喝到筋骨通透,有了三两分醉意,便可作罢。

丰子恺的酒友,也多是这般有情致趣味的。他曾写过西湖边上的一个人,初相识时,就见他拿米饭粒子在湖边钓虾,面对山光水影,淡定地坐在那儿,从容垂钓。钓上三四只,便收手,拿到旁边的酒馆里去,要一斤黄酒,拿烫酒的开水把虾烫熟,蘸酱油下酒。丰子恺说:“我看他吃菜很省,一只虾要吃很久,由此可知此人是个酒徒。”根据他的判断,所谓酒徒,当然就是嗜酒却从不沉溺的人,喜而不过,恋而不迷,依而不赖,懂得自控,这样的人,也必然是有情调有趣味的。后来,随着两人交往的深入,印证丰子恺判断不误,那人果真心性不俗,是一个摆摊刻字的先生,还恰好喜读丰子恺的散文。

按照丰先生的标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酒鬼,少的是酒徒。酒徒很少会出现在闹哄哄的饭店里,不会一伙人推杯换盏猜拳行令,不会醉到不省人事,更不会借酒发疯。酒徒喝酒,可以是三两知己把盏清谈,也可以一个人对月独酌,下酒菜可以是几只青虾,也可以是一根腌萝卜,或者,什么也不要,只就着天光云影,就着一两寸过去的未来的时光,就可以喝得心神熨帖。酒徒最能把握度,微醺即止,此时当是心智清醒而神魂浅漾,飘飘然风骨若神仙,与酒鬼的丧失理性撒泼上吊等,别于霄壤。

那年夏天,我在淮阳见到的一个人,当属酒徒之流。那个黄昏,淮阳龙湖一望无际的荷花被晚霞染得迷离恍惚,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湖心岛上,浓浓地溢满荷香,“春秋亭外雨风暴,何处悲声破寂寥……”我一边听京剧,一边看荷花尽头西坠的红日,正出神间,忽听旁边一个声音响起:“《锁麟囊》呀,这是迟小秋唱的。”惊得一回头,只见一个白绸裤白背心的中年男人,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喝酒,半斤装的小瓶,对荷独饮,神态洒然。他手边放着半袋子油炸花生米,看样子,已经喝了很久。我很吃惊,这个人很内行,连唱腔流派都能分辨出来,一定是资深票友。“程派青衣呀。”他一边继续就着花生米喝酒,一边跟着唱起来。夕阳正在下沉,东边白白的弯月亮已经升起来,我真想停下来,跟他聊聊京剧,聊聊程派,但孤岛人稀,天色已晚,只好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他还在喝着酒,还在眯着眼唱戏。我想,这个人,是酒徒无疑了,丰先生若在,定会大喜。当然,丰先生自己,也是当之无愧的酒徒。

那天给孩子讲鲁迅先生的《孔乙己》,我突然觉得,孔乙己也算个酒徒。他那么好酒,有钱的时候也不多喝,顶多“温两碗酒”,酒风也不错,喝酒时淡淡的,还给小伙计传授“茴”字的写法,对下酒的那有限的几颗茴香豆,也不吝惜跟小朋友分享。后来他被打断腿,坐在蒲包上用手爬着,那么艰难,还要到店里要一碗黄酒喝,喝完再爬着回去。如此境遇,却也淡淡的,不懊丧不怨怼。我觉得,他是具备一个酒徒的素质的,是一个逆境中的酒徒,或者是一个酒徒逢了人生逆境。如果不是害人的科举制度,如果他也有一天能一举高中,定可以洒然闲饮,饮出个仙风道骨来。

世间每多一个酒徒,酒就会多一点意趣,少一点罪孽。只可惜,饮者虽众,酒徒太少。能否成为酒徒,关乎性情,关乎涵养。酒徒只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