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又闹着要回山村了,洛桑又苦口婆心劝导阿爸。可这次阿爸铁定了心,坚决要回去。
三年前,阿妈走了。洛桑不放心把七十二岁的阿爸一个人留在家中,洛桑在城里经营大酒店,生意做得很大,他很忙顾不上常回山村照看阿爸。他要带阿爸到县城里,可阿爸说:“我身体硬朗着呢,能照顾好自己,不要你操心。”
洛桑要给阿爸找一个保姆照顾他,阿爸黑了脸说:“我不是老财主,我还能动弹,我不要让人伺候。”洛桑只好把阿爸一个人留在了山村里。
山村里的青壮年都到城里打工了,把“61”部队也带去城里上学了,村里几乎只剩下“99”部队了。洛桑觉得阿爸日子过得孤寂,自己要洗锅抹灶,扫屋洗衣,村子里更没有娱乐的事去做。可阿爸却过得乐呵呵,阿爸种三亩地,养几十只羊,每天去地里干农活,去草场上看羊。闲下来,和老人们偎在火炕上,说年成,说牛羊,说村子里的人和事。
前年冬天,夜里下雪。洛桑给阿爸打电话,阿爸一直不接。洛桑慌了,他打电话让村主任南巴去看阿爸。南巴去了后,慌张地回了电话,说阿爸发烧昏迷不醒。洛桑慌了驾小车回山村,雪厚路滑,小车撞在公路护栏上,幸亏洛桑无事。洛桑又叫了朋友的越野车,把阿爸接到了县医院,住院二十多天。
出院后,洛桑埋怨阿爸:“阿爸,你这么大岁数了,跟前没人照顾不行,若犯病了会出大事。你听我话,留在城里了。”南巴和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都劝阿爸。阿爸晓得洛桑说得在理,洛桑又因他出了车祸,阿爸答应留在了城里。
洛桑给阿爸穿昂贵时尚的衣服,给阿爸做可口喜欢的美食,给阿爸住宽敞舒适的房子,有空还开车带阿爸游览周边的景点……城里的生活富裕消闲,可阿爸却整天蔫头耷脑,像丢了魂似的。孩子在外地上大学,洛桑两口子忙碌生意,白天留阿爸一个人在家。洛桑让阿爸到小区广场跟老人们聊天、打牌,阿爸去了两天,不去了,说聊不到一起,玩不到一起;洛桑让阿爸去逛街散心,阿爸不识路不愿出门;洛桑让阿爸看电视,阿爸对着电视剧一脸茫然……阿爸常扶着阳台上的护栏,眺望着远山,嘟囔着要回山村,洛桑涎着脸,陪着笑,劝导安抚阿爸。
这次,阿爸动真格了,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阿爸拿出手机说:“南巴在朋友圈里发视频,村里把闲置的学校校舍改造成了‘幸福院’,村里老人们到‘幸福院’养老,院里有人照应,我要回村子,你就放心了。”阿爸涨红了脸喋喋不休。洛桑看着视频,挠着头:“这‘幸福院’靠谱吗?”
洛桑和妻子拉上阿爸回了山村,他们直奔学校。校门上挂着红彤彤的大字“幸福院”,院内有6幢粉刷一新白墙红顶藏式风格的房子,房子前是种满花卉、树木,建了亭台、长廊的广场,广场上三四十个着藏服的老爷爷、老奶奶在跳锅庄舞。
南巴迎上来,老人们停了舞步围上来。老人们问阿爸:“你不在城里享清福,为啥回山沟沟呢?”阿爸嘿嘿笑:“我想山沟沟,我想你们,我想来‘幸福院’。”老人们握住阿爸的手:“回来好,我们又在一起了。”
南巴领着洛桑和妻子参观了老人们的卧室,浴室,餐厅,健身中心,康复中心,还有院后的种植区。南巴介绍“幸福院”配备了护士团队和医务人员,对老人们提供24小时的护理服务和健康管理;村里老人们自愿入住,有63名老人住进了“幸福院”。洛桑眯缝眼说:“真是想不到,山里竟办起了养老院,还这么好,阿爸在这儿,我放一百个心。”
洛桑问:“费用怎么办?”南巴说:“每月向老人们收居住费、伙食费和服务费五六百元,其余部分由政府补贴和社会捐赠。”洛桑手一拍:“这养老政策真是好呀,我捐赠二十万元。”老人们鼓起掌来,阿爸笑成了一朵花。
洛桑对妻子说:“我们老了,也回‘幸福院’养老。”南巴哈哈笑:“落叶归根,欢迎到青山绿水的山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