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读书便佳》,董桥内地出版新书之一。
内容如题,是一本谈读书的书。主体内容,以2017年港版《读书便佳》为主,兼及其它几本书籍所选内容。
董桥在文章中,谈及本书的写法:“毕竟不是学院里的专职导师,也不是专业的批评家,我只爱零零星星写些随笔札记,记录我读书的一虑一得。”“零零星星、一虑一得”,作者自己对此种写法,称之为“琐碎的写法”。这样的写法,也就决定了文章的篇幅不会很长,文章内容,是零碎的、片段的、随情随性的,信笔写来,明月清风一般的自然和洒脱。
在书中,董桥写书,书的版本、书的收藏、书的呈递、书的装潢、书的插图等等;更写人,写读书人、藏书人、著书人,还有书中人物,书人逸事,纷呈多姿,真是给人一种目不暇接之感受。
所以说,董桥的“琐碎”,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种广博,因为腹笥丰盈,所以才能信手拈来,缀笔成文。这些“琐碎”,是广博的知识,在文章中开出的灿然之花。不过,虽是写的简短、随意,却也大是不易,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长长这段日子,为了写这本新书我翻看了箱子里许多陈年笔记,补读了许多没有细读的旧书,也重读了许多我偏爱的老书。”而且,作者还承认,他借鉴了明清笔记、英国散文的写法。
故尔,学养丰厚的董桥,其笔下的“琐碎”,琐碎得有底蕴的,琐碎得有情趣。看似闲来之笔,却是笔下有思想,有情味,甚至有风云。
“琐碎得有底蕴”,是指文化底蕴、生活底蕴、思想底蕴。
董桥学贯中西,而且其古典文化造诣亦深。所以,他的文章,虽然切入点小,却很少就事论事,更多的是旁征博引,用丰富的资料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而当董桥把丰富的资料与自己的生活感受相结合的时候,就愈加彰显出其读书认知的深刻性。
谈及自己的藏书,他说:“我不是藏书家,是痴恋老岁月的老顽固。”他藏书,其实是念旧,是怀旧,是想固执地保守住旧时岁月的那份美好。兰姆《伊利亚随笔》,是经典之作,想来每个人读后,其想法各有不同,那么,董桥读出了什么?董桥说:“闲时慢慢读,慢慢学,图的只是心中养一点清气。”“养一点清气”,这也正是兰姆随笔的精髓所在啊。思想底蕴,其实不仅仅指董桥对书的认知,还有他的“笔下风云”,谈读书,他常常也知人论世、臧否人物,甚至于对历史上重要人物、重大事件作出评价,虽然少,但却见得其思想认知的独特性。
“琐碎得有情趣”,这一点最是叫人喜欢,也是书中可读性最强的部分。
这主要来自他“牵牵连连”的写作手法。他会由“一点”,牵连出“一串”,牵连出“一片”。这就使一篇文章,像一棵树,枝叶纷披,花开灿烂,摇曳多姿。如,写收藏的某一本书,他会写到该书的作者、基本内容、初版本、出版社、纸型、插图等,他还会谈到该书收藏者的承递关系、曾经的收藏者的基本收藏爱好、以及自己对该书的修补情况等,真是纷繁极了,也趣味极了。
然则,书中趣味性更强的内容,还是作者在书中所写到的纷繁多姿的“逸闻趣事”。这些“逸闻趣事”,既有名人名家,更有简单普通的爱书人、读书人。趣事翩翩。表现出了读书人的爱书之痴、读书之痴、藏书之痴。
董桥的文章,另有一大特色,那就是“一往情深”。
董桥本人,就是一位“书痴”,所以,他在文章中写读书人、藏书人,也每每赋一份深情,不惜以抒情笔法来描写人物,或者抒发自己的感受。
如他写《国富论》的作者亚当·斯密,“斯密到底是书香襟怀、山川心胸,往来的又是约翰逊博士身边的骚人墨客,笔底一片清风明月,满肚子学问闲闲逸逸六分炉边夜谈,一杯在手,两袖乾坤……”甚至于,对作家作品的评价,他也以抒情笔法表达之,他评价伍尔夫作品:“她的作品气韵很荒寒,仿佛茫茫雪地上的几株枯树,远看绝望,近看倔强,再看孤傲;养一养神翻开下一页,冷风中她怀抱的永远是篝火余烬的一念之欲……”
如此文笔,是他作为一名读书的人“一往情深”,也是他生花妙笔的淋漓展现。
美矣哉,快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