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于同意搬到城里住。
三年前母亲突然因病去世,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我们兄弟几个商量着让父亲搬进城里居住,父亲毕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他一个人在乡下,我们确实很担忧。
父亲知道我们的想法后直摇头,说:“我才不去城里呢,谁也不认识,不得憋闷死啊!”
“你一个人住在乡下,我们都不放心。”我耐心地劝说着。
父亲瞪了我一眼,固执地说:“有啥不放心的,我做饭、洗衣服都会,再说,我也不舍得那片菜园子,等我动弹不了再说吧。”
看到父亲这么固执,我们也不好再继续劝下去。
我们兄弟三个都住在县城,虽然住在不同的小区,但相隔不远。二弟建议先把父亲哄到城里,让他一家住一个星期,这一轮下来,半个多月就过去了,说不定他就习惯了城里的生活环境,水到渠成留在城里居住。
我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二弟把父亲接到了城里,可才三天时间他就要回到乡下去,嘴里不停地唠叨说:“赶紧把我送回去,再这么下去,我非得被憋死不可。”
我们怎么劝也不行,父亲坚决地回到了乡下。
回去不久,就发生了一件让我们非常后怕的事情。一天早晨,父亲突然半个身子不能动弹,给我拨打电话。我们兄弟急匆匆地赶回去,带着他去医院,全身检查都做了,但也没查出什么原因,最后医生给出了结论,有可能睡眠姿势不当引起的。
经过这一次,我们兄弟不敢掉以轻心,费了九牛二虎的心思劝说父亲,他才勉强同意进城居住。
进城不久,父亲就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我住的小区有一片绿化地,小区建成后在里面栽种了一些白桦、山里红等树木,里面杂草丛生。
父亲让乡下的亲戚把铁锹、锄头等农具用客车捎进了城,他动手在绿化带开出来一块200多平方米的菜园子。
父亲买来了菜籽,刚准备要播种,社区工作人员就找上门来。
“荒了这么久没有人栽树,我开垦出来你们就说要栽树,还讲理吗?”父亲不服气地和社区工作人员争论着。
一名工作人员对父亲提出反驳意见,说:“我们在这里设置不允许种菜的提示牌了啊!”
父亲用手指着那片绿化带,说:“这哪里有牌子啊。”
另外一名工作人员从杂草丛中找出一块铁牌子,根本无法看清楚上面的字。
结果,父亲生了一肚子气,菜园子也没种上。
“我不把地开出来,他们也不说来栽树,这不是欺负人吗?”父亲一脸的委屈。
我笑着劝父亲说:“爸,别生气了,那地方本来就是栽树种花的地方。”
父亲不再说什么,但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沮丧和无奈。
没过多久,父亲又和捡垃圾的发生了争吵。
我和妻子收拾衣物时,将一些旧衣服、旧鞋丢到了垃圾箱旁。一个捡垃圾的把那些东西往胶织袋里面装,父亲拦着人家不让装,两个人发生了争吵。
听到了争吵声,我赶紧跑下楼,把父亲劝回了家。
父亲嘴里还不停嘟哝着埋怨我说:“那么好的衣服、鞋子说扔就扔,你真是败家。”
我最终明白了,父亲想把那些旧衣服、鞋子拿回到乡下,给村里的困难户送去。于是,以后每次收拾东西,我们都先让父亲过目,他确定不要的,我们才扔进垃圾箱。
父亲把旧衣服、鞋子送给了村里的困难户,又给每户人家扔下了200元钱。
在县城除了我们兄弟以外,父亲也不再认识谁了,他也没有太多地方可以去。我带着他去老年活动中心,让他和那里的老人打扑克、打麻将。可是父亲和人家玩不上一会,就扔下牌离开了,他对我说:“和那些不认识的人打牌真是遭罪了。”
这天,到吃午饭的时间,却看不见父亲的影子,我连着拨打父亲的手机,都没有人接,我急三火四地给城里的亲朋好友打电话,他们都说没见到父亲。
我瞬间慌了神,赶紧找到两个弟弟,准备去找父亲。
这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父亲在电话里对我说:“刚才我在挖园子,没听见电话铃声。”
我们这才知道父亲跑回了乡下,几天前他在城边看到人家种菜园子,心里又惦记起家里那片菜园子,偷着跑到了乡下。
我挂断电话,叹息着说:“让咱爸进城,真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