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6.3级的地震,突然袭击了这座西北边陲小城。
转眼之间,这座小城已变得面目全非。许多年久失修的老建筑,经受不住地震波的冲击,轰然倒塌了。他和她刚刚装修一新的洞房,也未能幸免。
他俩还在蜜月之中,洞房是布置在一幢50年代修建的老楼内。当时,她正拉着他的手,准备到厨房教他如何做煎蛋。然而,他俩刚走进厨房,便感到脚底下一阵剧烈的摇晃。随即,如同地动山摇一般,他俩被摔倒在地上。
继而,一阵刺穿耳膜的轰响,将他俩吞噬了,并抛入一个黑暗的世界。气流携着浓浓的灰尘,从他俩的鼻腔,毫无阻挡地直刺心肺,呛得他俩几乎窒息。
他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惊惧地喘着粗气。随后,世界好像一下子凝固了,陷入一片死寂。除了彼此的心跳,他俩能够听到的,只有钢筋梁被重物扯紧,并慢慢撕裂的声音。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说:“这一定是地震!”
她哭了,颤抖地问道:“我们……还能……出去吗?”
他费了好长时间才将慌恐的心跳抑制住,而后佯装镇静地说:“能!”
有一股温热的血水,从他俩头顶上方残壁的缝隙渗下来,滴在她的脸上,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她死死地抱住他。他俩是幸运的,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刚才,壁顶因为是倾斜地塌下来的,为他俩撑起一个狭小的空间。正是这个狭小的空间,才没有使他俩瞬间遇难。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俩无法起身。可是,他仍怀着一线希望,手脚并用,试探着用力四处推了几下。结果,他失望了,因为四周都是冰凉而坚硬的残壁。现在,他俩就像被囚禁在一口石棺里一样。
他俩只有忍受着巨大的恐惧,等待着救援。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外面隐约传来机械振动的声音。他惊喜地抱住她说:“你听,外面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听到声音之后,喜极而泣,心中的恐惧消失了大半。
然而,在他俩急切的求救声中,外面机械的振动声却消失了。
她焦虑地说:“救援的人一定是听不到我们的喊声,不知道我们被埋在下面。”
而他丝毫没有放弃地说:“对,那么我们应该自己努力。”
然后,他俩用手在身旁仔细地摸索着,希望能够发现一件可以借助的工具。她果然摸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把锋利的菜刀。她惊喜地把菜刀递给他。
他稍微吁了一口气,颇为自信地说:“有了这把菜刀,我俩一定能够活着出去。”
他不再犹豫,在头顶上方的残壁上选了一个位置,而后挥动着菜刀“叮当——叮当——”地砍起来。因为无法起身,他只能躺在地上,仰着脸砍。迸溅的混凝土碎屑落到他的脸上和嘴巴里,他毫无顾及,只是不停地砍着。那些眨眼即逝的火星,在她的眼里却像荧光灯一样明亮,因为那是希望之光啊!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堵残壁终于被他砍穿了。可是,当他忐忑地透过残壁上的窟窿,触摸外面的时候,却发现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还压着一堵厚厚的残壁。他只能再选择一个的位置,重新开始。
饥渴,像魔鬼一样纠缠着他俩。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像被水泥裹住了似的,动弹不了,双臂也像灌了铅。他鼓励她喝自己的尿液,后来连尿液也没有了。她忽然想起来,昨天刚买了一篮水果,就放在厨房的一角。于是,她凭着感觉,竭尽全力地摸过去。她没有摸到水果篮,却碰到一个阀门,那是在地震时,从煤气橱里滚出的液化气罐。
此时,她已经哭不出声了,声音异常低沉地说:“我受不下去了……不如一起死吧,只要你答应……我就把液化气……阀门拧开……”
他斥责说:“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我们一定能够活着出去!你答应过我的,还要给我生一个孩子!”说到这儿,他运足力气,使劲地砍了几下。他是想用迸溅的火星,再一次点燃妻子的希望和勇气。
虚弱的她,已开始陷入幻觉。她的嘴里喃喃自语着,犹如梦呓一样。他用菜刀砍击残壁的声音,也显得那么机械、勉强和无力。
偶尔,她清醒过来一会儿,会问他:“透了吗……?”
他就说:“快了,快了。”
那把菜刀早已经卷了刃子,变成了一块小小的“三角铁”。可是,就是这样一块小小的“三角铁”,在他的手中已变得像一把千斤大锤那样沉重。但他仍然没有放弃,仍拼尽全力地敲着,“当、当、当……”
第四天,救援队员通过那一阵阵微弱的声响,发现了被埋在废墟深处的他俩。起重机的长臂,将倾斜在他们身上的那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残壁吊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灿烂的阳光透过那5个被他用菜刀砍穿的窟窿,像5个金色的小太阳,照射在他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