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感知到春天的气息,不是池塘里的鸭子,反而是池塘边的柳树,它们抽出了嫩芽。
然后,空气中,有了一丝丝似有似无的暖意。
远远地看去,田野开始有了新绿。
有一天下午,小七放学,刚刚到家,还没有放下书包,爸爸说:小七,走,和我一起去种冬瓜。
其实小七放学回来,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小七计划着手准备一些材料,去下泥鳅。早春,正是下泥鳅的好时节。
爸爸既然讲了,小七是一个最听话的孩子,他放下书包,和爸爸一起出门了。
初春的傍晚,天色尚早,太阳挂在西边,映射出明亮的光影。
爸爸扛着一把铁锹,在前面大步行走。小七,紧跟在爸爸的身后。小黑,快活地跑前跑后,一会跑出好远,却又折回来,往后又跑出好远,这样来回奔跑。
这只狗,精力充沛,一点都不嫌累。
油菜和冬麦,从漫长寒冬和冰封里苏醒过来,麦苗泛青,油菜刚刚开始抽苔,才长出一点点高。
田埂上,到处都是荠菜和马兰头,已经破土。
这是漫长冬天之后,春天的致意和问候。
田野里,麦田里,油菜地里,不少人在忙着,拔草、捉虫,或者什么也不干,来看看庄稼的长势。
小七和爸爸,在他们家的一块地,种下了一把冬瓜籽。
种下冬瓜籽的那块地,是小七每天上学和放学的必经之处。
第10天的早晨,小七发现,冬瓜苗破土,长出了两瓣叶芽。
第20天的中午,小七发现,地里长出了3棵冬瓜秧。
第45天的下午,小七发现,冬瓜秧开出了鹅黄色的花。
第60天的傍晚,小七在放学的时候,特意数了一下,一共有5只冬瓜。
冬瓜在小七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变化,一天一天长大。
最初,冬瓜一身青绿、身披细密的绒毛,战战兢兢地躲藏在青草和茂密的秧叶下。
历经春风、夏阳、暴风、狂雨。
当秋风鼓荡,那些冬瓜,脱胎换骨,它们一身白霜,浑身布满细密的硬刺,散发出成熟的清香!
五只大冬瓜,就那样躺在地里,村里的邻居们都很羡慕,今年,小七家种出了全村最大最好看的冬瓜!
寒露之后,接着就是霜降。
庄稼已经收割完了,田野恢复了寂静。
冬瓜秧已经枯黄,小七家五只身披白霜的大冬瓜,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那么傲然和醒目。
一天早晨,在浓厚的雾气里,小七上学经过冬瓜地。
啊!小七惊讶地大叫一声,接着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地里只有四只冬瓜!
小七转身,一口气跑回家,向全家人传讯:
最大的那一只冬瓜,不见了!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吃晚饭,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情绪很失落。
大丫说,也不知是哪个吊死鬼,偷了我家大冬瓜。
二丫讲,依我看,像是军初爸爸干的,他们家今年种的冬瓜,一个都没结呢。
三姐讲,我看是小呆偷的,他一直好吃懒做,经常偷别人家地里的东西,前天,他还去偷二奶奶家的芋头呢。
冬瓜丢了,其实,小七是最伤心、最难过的。是他和爸爸亲手种下的种籽,浇水、施肥、拔草、打枝、捉虫,都是小七在干。
听着孩子们七嘴八舌,猜忌这个,怀疑哪个,充满了情绪和愤怒,一直沉默吃饭的妈妈,突然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放,很严肃地对着孩子们,更像是对着小七,说:
不就是丢了一只冬瓜!都是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要瞎猜乱怀疑。丢了,就丢了。就当是这只冬瓜自己跑了!说不定,它自己还会跑回来呢!
哈,冬瓜自己跑了!
冬瓜自己还会跑回来!
妈妈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笼罩在全家的沉闷和失落,刹时间没有了!大丫忙着去喂猪,二丫忙着去赶鹅,三姐去帮妈妈洗碗,小七早早地点上煤油灯写作业去了。爸爸呢,坐在小七对面,打着算盘,计算着生产队里今天的工分。
星期天,小七不用上学。他和爸爸一起,把地里的四只冬瓜抬回了家里。
妈妈挑出四只冬瓜里,最好看、最大的一只,对小七讲:去,小七,扛给二奶奶。
小七知道,过几天二奶奶家里娶媳妇,要用大冬瓜来招待吃喜酒的客人。
二奶奶很感动,再三称赞小七真懂事,硬给了小七一大口袋芋头,让小七背回家。
妈妈又把剩下的三只冬瓜,分成好多块,安排大丫、二丫、小七,给村里今年没有冬瓜的邻居们送过去。
一天晚上,小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小七梦见,那只丢了的大冬瓜,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少年,少年身披白衣,骑着小黑,向他跑来……
突然,睡在院子里的小黑,狂叫了起来。
小七被小黑的叫声,从梦境里惊醒。
第二天清晨,早起上学的小七,刚打开大门,惊讶地大声叫起来!
天啊!天啊!
那只跑了的冬瓜,居然自己真的跑回来了!
那只大冬瓜,躺在小七家的门前,身下铺着一块干净的蓝布,还有一只大南瓜,和大冬瓜并排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