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越来越懒惰了,譬如和别人聊天时甚至懒得打字。我戏称之为“书写懒惰症”,当然,有此症状的人绝对不只我一个,因为街上来往匆匆的人流中,像是拿着对讲机一样发送消息的人比比皆是。似乎一切都卷入了汹涌的时代浪潮里,人们低头赶路,行色匆匆,书写的文字好像随着花费的流量一起悄然无声的减少,在时间不断挤出的浪花中渐渐沉寂。
然而在这样激流勇进的日子里,一个小小的信封在我心中荡起了一片涟漪,带我穿越到一片秘密岛屿。
“见信如晤”。这天,我收到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小毓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洋洋洒洒的字、搞怪的表情、有点抽象的手绘表情包,像午间肆意慵懒的小姑娘趴在了清新文艺的信纸上。
“刚收到你的信,现在我正在室友羡慕的目光下得意地给你回信,估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快要考试了吧?……”“上次我去实验基地培育的新花种,今天已经开始萌发了,迫不及待地给你画一下……”“哦,我觉得可能我的花比较叛逆,发展状况有待进一步观察……”“好吧,无需观察了,昨天晚上大风把花盆都卷走了……”一篇篇像是日记一样的书信,或短或长,连环画似的展现着她这半个月的生活点滴。
拿着轻轻的信封比收到厚重的快递更让人惊喜,里面里除了古朴的仪式感,更是触手可及的真情。我小心翼翼地把信摆好拍照,在微信里“晒”给她看。是不是很奇怪呢?就像古人骑着马奔腾在高速公路上一样。纸短情长,从传小纸条到互通书信,这种浪漫的交流方式从我们小学便开始了。当然,随着互联网发展和通讯工具更新迭代,写信俨然有了点“老古董”的意味。幸运的是,写信,成了我们两个“老顽童”固执的坚持。小毓给我回了视频电话,一面像是对信中内容做补充说明,一面像我们平时通话一样分享着最近的琐事。
这封信走了多久呢?大概快一个月,从海南岛一路翻山越岭,终于走到了中原。
平信的流通速度是很慢的,寄挂号信也大概需要半个月才能送达。等待或许就是书信之旅浪漫的循环密码,我花费半天的时候把心绪填满信纸,让它们飘向遥远的海南,或许这时候她也在翘首盼望。我忽然能体会到在车马很慢的年代,时间是多么的残酷,穷尽一生又能等回多少尺素。可惜闪烁的光标、停下的指尖,让一些言语逃避隐匿,规整的方块是面无表情的面具,总是没有书写的一撇一捺那样,带着思绪的颤动,心境全部跃然纸上。
“您好,我想寄一封挂号信到海南,需要几张邮票?”因为早就没有了信筒,我在邮局正准备寄出回信。
“现在不需要邮票了,直接贴条形码,你在那边扫码付款就行。”邮局工作人员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空了一拍。收集信封上的邮票和邮戳也是一份浪漫的小赠品,可惜这已经要变成“绝版礼品”了。
回到家后,翻开一封封我和小毓的信件,从贴在信封上的“世界保护日”的邮票到“花鸟”邮票,再到“科技”类的邮票,一枚枚小镜子反映时代的日新月异。
我又想起了放学后我们一起在文具店挑选信纸和书签的青葱时光。谁的青春没在小纸条上调皮的萌动过呢?
她把在外地念书的点点滴滴一笔笔记下,不断修改的痕迹、被汗水浸湿变皱的纸张,让一笔一划有了温度。这漂流的浪漫也是一场追风之旅,我们的书信在时代的航行中也逐风而行,比如从分享小卖部、游戏机、喜欢的杂志到分享网购心得、流行的手游、喜欢的自媒体,比如家乡老房子翻新、哪里开了大型购物广场、高铁建成通车……
我们各自面对生活中的考验和风暴,各自成长,最后带着满满的收获和喜悦,或者是难言的悲伤和疼痛,回到信纸上,静下心来慢慢聊起那些琐碎的日常和心情,这真是很奇妙的事,既是一种倾诉,也是与自我灵魂的对话。
没几天,我收到了小毓的信,里面夹着一朵晒干的鸢尾花。书信在时代的浪潮中岁月静好,在我们友谊的长河中推开波浪,漂流的浪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