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河是野生的河，自然的河，有生命的河。

会呼吸的河里会有水生植物快乐地生长，特别是水草。说起水草，人们就会想到《关雎》，“参差荇菜，左右流之”，荇菜是水草的一种，它对于水质的要求比较高，若水体受到污染，这种植物也就长不好了。不仅荇菜对水质环境有要求，大部分水草都一样，要它长得好，一般都要具备几个条件：首先是河底要有淤泥，会自行渗水汲水。河底坚硬光滑，就不具有水草生存的条件；再是水中要有养分。没有养分不仅水生植物长不好，甚至连鱼虾等水生动物也鲜有光顾；三是光线要好。这个也好理解，万物生长靠太阳。河水里的水生动植物越多，就说明水生态环境越好。

我怀念着故乡的河，那就是一条会呼吸的河。这条河在我们庄子的南首，东西流向，河面不宽，仅十米上下。这条河里水生动植物很丰富，仅水草就有沉在水里生的，和冒出头来浮在水面长的。沉在水底的植物有轮叶黑藻和苦草，它们可以清除水中过剩的氮、磷等元素，从而控制水藻的泛滥，保持水体的整体清澈，有水中“清道夫”之谓。苦草肥硕丝滑，随着水的流动而“左右流之”，摇曳不止，真是悦人眼球。苦草在我眼里还是个实用的好东西，幼时曾跟着爷爷用两根竹杆在河里绞苦草回来做猪饲料，猪很喜欢吃。浮在水面长的植物就更多了，野菱、鸡头、浮萍、野荷……水中还有很多水虫、鱼虾及浮游生物，河底不时有一串串气泡汩汩地冒出水面。若有水鸟滑翔点水，水面的平静即刻就会被打破。河岸边长着细瘦的芦苇，岸上有很多不值钱的鬼柳杨树。沉水植物与水面植物交融成景，并与岸上绿植蓝绿交织，融为一体，成为悦目怡心的生态风景线。

这条河没有正式的名字，它却哺育了一个不大的村庄——洪小庄，哺育了这个村庄上世世代代的生灵。什么时候有这条河的，已经无从查考，但最初它是条死水河。多少年来，它就一个劲地从地下奋力地渗着水，滋养着这个村庄和村庄上的人们。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在这条河的东面开挖了一条南北向的大河，叫红旗河。红旗河通着长江，这条河连着红旗河，因此这条河从死水变成了活河，每天就有了潮汐，人们不需要到江边，就能看到潮涨潮落的景致了。

这条河是给了我很多的童年记忆的。我在这条河里学会了游泳，但学游泳时差点没给淹死；在没学会游泳前，常常在河边看童年的伙伴在河里踩水到河中间去摘野菱，有时一个猛子下去就会举着一条小鱼，或一个很大的蚬子上来……清晨或者黄昏，河面镜子一样平稳，若有似无的岚气轻纱似地在河面上缠着。邻家的几只鸭子一字排开，像一条船队一样，静静地向前游去。在它们的身后，镜子一样平稳的河面荡开了人字形的波纹，一直向岸边荡来……一河的生机勃发。

会呼吸的河大都在乡村，城里基本没有。城里原本河就不多，为了美观的环境，大都清了淤，用石块或混凝土驳了河岸，还有的干脆用水泥凝固了河底。这样的河是不能呼吸的，丧失了河的功能，在我眼里它不是河，仅是水渠，只能流水，不能孕育生命。

不过也不能绝对地说，城里的河整治过后就不会呼吸了，只要其整治遵从“自然”的原则，那么它“美观”后还是能够呼吸的。我身边就有这样的一条河——花溪下游的十里河滩。

十里河滩的整治充分遵循了“自然”的原则。河道没有裁弯取直，该弯的还就那样随意地弯着，河床没有进行硬化处理，河岸也不驳石，河水一如既往地与泥土缠绵着，河水浸润着泥土，泥土净化着河水。河岸上绿杨婆娑，翠柳含烟。拨开婀娜的垂柳，河道就露出了绰约风姿。河水清澈地流淌着，玻璃一样光滑平软。河里的水草茂密，至少有尺把长，惬意地摇曳着，间有游鱼欢快地穿行。河面上不时有水鸟掠过，瓷片一样的叫声是那么悦耳。它就是一条可以呼吸的河，现在的城市中这样的河真的是不多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