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花开

徐 楠

版次:03  202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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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去河边散步。在夕阳的照耀下,蓦然发现河边生机焕发的绿植叶间绽开着一簇簇白色的花,显得娇艳妩媚,风姿绰约。妻子赞叹不已,问我这是什么树,我说就是让人爱恨交织的夹竹桃。

夹竹桃,又名洋桃、半年红、柳叶桃。散文集《浮生拾慧》里描述了夹竹桃名称的来历:“夹竹桃,假竹桃也,其叶似竹,其花似桃,实又非竹非桃,故名。”因夹竹桃有叶似竹、花如桃而得名。但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写道:“夹竹桃一种,花则可取,而命名不善。以竹乃有道之士,桃则佳丽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合而一之,殊觉矛盾。请易其名为‘生花竹’,去一桃字,便觉相安。”读来颇感有趣。

夹竹桃是外来物种,民国年间黄岳渊、黄德邻合著《花经》说:“夹竹桃在吾国首由域外移植于岭南,而后再传及各地。”夹竹桃原本是热带花木;经多年栽种,渐渐适应了中原的气候。

夹竹桃不甘于寂寞,低调不张扬,却能默默地恣意生长。主干分出四五根拇指粗的主枝,枝叶丛生。每根主枝上又分出多条分枝,油亮的绿叶层层叠叠,次第而上。开花时节,枝端洁白的花朵如雪似玉,少则三四朵,多则六七朵,团团簇簇拥在一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展示着最美的姿态,真是“摇摇儿女花,挺挺君子操”。宋代汤清伯见此情景,欣然作诗云:“芳姿劲节本来同,绿荫浓妆一样浓。我若化龙君作浪,信知何处不相逢。”

夹竹桃花开得繁盛、艳丽,花期长,花色以深红、粉红和白色为主,常栽培于公园、道路旁或沟河边,是著名的观赏花卉。季羡林的散文《夹竹桃》,对其花事进行过精彩的描述:“夹竹桃却在那里静悄悄地一声不响,一朵花败了,又开出一朵;一嘟噜黄了,又长出一嘟噜;在和煦的春风里,在盛夏的暴雨里,在深秋的清冷里,看不出什么特别茂盛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特别衰败的时候,无日不迎风弄姿,从春天一直到秋天,从迎春花一直到玉簪花和菊花,无不奉陪。”因为夹竹桃那种不依不饶的秉性,让季老先生爱上了夹竹桃:“微风乍起,叶影吹动,这一幅画竟变成活画。有这样的韧性,能这样引起我的幻想,我爱上了夹竹桃。”

夹竹桃虽然传入中国时间短,但深得文人雅士们的喜爱。元末明初大学者谢应芳与友人去郊外踏青,为盛开的夹竹桃花所沉醉,写下了《和浦玉田清明日郊行》:“一幅春云巧似裁,隔湖飞过碧山来。野桥小立题诗处,夹竹桃花烂熳开。”明代王象晋,在《群芳谱》里对夹竹桃花做了形象的描摹:“花五瓣,长筒,瓣微尖,淡红,娇艳类桃花,叶狭长类竹,故名夹竹桃。自春及秋,逐旋继开,妩媚堪赏。”清代作家谢堃,对夹竹桃情有独钟,在《花木小志》中这样描写:“质粗如碗,枝干婆娑,高出檐际。一花数蕊,百枝齐放,周年不绝,一大观也。回视江南草木,真傀儡耳。”点赞夹竹桃时,把江南草木贬得一无是处。现代文史学者郑逸梅,则从竹的清逸和桃花的娇艳角度,对夹竹桃推崇备至。

颜值如此美好的植物,却有剧毒,让人意想不到。《中国植物志》上说:“植株有毒,叶、树皮、根、花、种子均含有多种配醣体,毒性极强,人、畜误食能致死。”可见,夹竹桃是可观赏而不可亵玩的树种,人们对它们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但夹竹桃在绽放美丽的同时,也时刻在净化空气,在吸收汽车尾气、抗烟雾、抗灰尘等方面作用明显,素有“环保卫士”“绿色吸尘器”之称。夹竹桃的叶子、树皮、花朵和种子均能入药,具有强心利尿、祛痰杀虫的作用,叶子可以用于治疗心力衰竭、癫痫、哮喘等症状,就连种子也能用来榨油。

万物各有其发根,各有其性情。夹竹桃是生机与死亡的边界,是令人敬而远之的毒植,也是一种文化传承的载体。它的美丽与毒性共生,何尝不是一种自卫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