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花开人间。
谢灵运有诗曰: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初夏时光,一切还是风清日朗的眉眼,它迈着轻盈的步子,开启了一场花草的嘉年华。
母亲的小院里有一株紫藤萝,每到夏天,便如期盛开,淡紫色的花朵缀满了枝枝蔓蔓,一朵朵,一串串,像无数颗粉紫色的心在风里燃烧,腾起浪花般的雾岚,浩浩荡荡,如梦如幻,尽显着宗璞女士笔下的《紫藤萝瀑布》的盛景,令人陶醉。
这株紫藤萝有些年头了,却没人说得清它是如何生长在那的,许是风吹来的,又或许是鸟衔来的。它捧着一颗顽强的心,落地生根,在日光月影里勤勉生长,从春到冬,从嫩芽到牵藤,这中间历经过无数个黑夜,接纳过无数次风雨,终于走到壮年,枝叶繁茂,花开灼灼。我站在树下仰望,它如一尊参透世事无常的佛,在时光里温柔浅笑,每一寸脉络里都流淌着淡定从容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宁。
在老家,太阳花随处可见,大抵是好养活的缘故吧。随手撒一把太阳花的籽,很快便长出密密麻麻的嫩芽,又或者掐个枝条随意插进土里,它也能绝处逢生,立身脚下的泥土,繁衍出一大丛来。对门的李婶对太阳花相当痴爱,她家的庭院只留了一条窄窄的过道,其余的地方全部垦成花圃,种满了太阳花。李婶得了绝症,医院说治愈率非常低,接到诊断书的那天,家里的人都是一脸愁苦,唯有她,脸上挂着笑意,像一棵被命运掐断的太阳花,顽强地生长着。她说,我得像太阳花学习,无论如何都得竭尽全力地活着,我要多活几年,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她一次次地化疗,坚强地挺过了一年又一年。
此时的太阳花正沸沸扬扬地开着,绯红、紫红、雪青、明黄,远远望去像一群热闹的小蝴蝶,谁能想到这些普普通通的花草,会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呢。李婶蹲在花旁,深情地抚摸着那一团团的绚烂,眼底都是对日子的期盼,似乎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明媚。这样的画面让我心生感动:原来每一个微弱的生命,都在坚韧地拼搏未来。
初夏,山野阡陌间最惹眼的莫过于金银花了。一丛丛,一簇簇,青翠的藤蔓恣意地延伸开来,有的在山石树木上攀岩,有的在沟渠草地上匍匐,随遇而安。娇俏的花朵从枝叶间探出头来,一簇金黄,一簇银白,在阳光里迸溅起澄明的光,明晃晃金灿灿,朵朵奔放热情。金银花又名忍冬,四季长绿,历经春的悸动,夏的繁华,秋的萧瑟,冬的苦寒,生生不息。
作家张恨水先生在《山窗小品》里写:“金银花之字甚俗,而花则雅……当疏帘高卷,山月清寒,案头数茎,夜散幽芬。泡苦茗一瓯,移椅案前,灭烛坐月光中,亦自有其情趣也。”你看,这素雅的小花也会给清寒岁月添了些许乐趣。
初夏,还有丁香,还有杜鹃,还有山荆……每一朵花草都在辛苦而温暖地活着,热气蒸腾,我们何不向一棵花草学习呢,在迢迢尘世里找到生命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