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天又热了。
每天,一轮初升的红日就像一枚金黄的果子挂在蓝天的树梢上。
“你说的树梢在哪里呢?”爷爷问孙女。
“你看,不就在那里吗?”孙女指着说。
“我怎么就看不见呢?”爷爷笑着问。
“是啊,你为什么看不见呢?那么大的一棵树!”孙女很惊异。
天地之间,好多事物,好多人都看不见的。他们所能看得见的,只是他们眼前的东西,只是能对他们有用能给他们添彩的东西。
地球就像一只蜜蜂,翅膀上面沾满花粉,披着亮得耀眼的阳光,在宇宙中嗡嗡飞翔。
黑夜那只神秘的凉手无可奈何地缩回去了。
无数晒蔫了的树叶发出被烤焦的喘息。
鸟儿躲进了密林里。偌大的天空看不见了,抬头只见点点阳光,闪烁在那枝叶之间,变成白昼的点点星光。
一只蜘蛛不畏辛劳,正在织着它的新巢。蛛丝,无声,眼前飘荡,似要网住某些渴望。渴望什么呢?谁又能知道?
虫
从小就牙痛,是虫牙,大人说是有条虫正在蛀着我的牙。
什么虫,看不见,不知道。恳求大人捉,大人也不捉,只说捉不到。只好到医院,让那医生捉。医生在那牙上钻洞,钻了一个洞,又是一个洞,有时抽出一条牙髓,举到我面前,告诉我是虫,然后再补好。
后来,知道是细菌。什么菌,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厌氧菌。厌氧菌,什么样,还是不知道,但却每天能感到,感到它正在蛀牙。
它从一颗牙上撤退,又向另一颗牙进攻。有的时候潜伏着,有的时候在出击。有的时候占领了,有的时候失败了。然后,是转移,移到容易蛀烂的牙。
制伏厌氧菌,抗菌素无力,有力的是甲硝唑。
一次吃三片,一天吃三次,马上它就溃败了,撤回它的营地了。
然后,再待时机出击。出击若成功,牙龈就会肿,肿得厉害就流脓,吃也吃不得,睡也睡不得,张嘴稍稍吸口气,神经立即就痉挛,痛得气都喘不过来。
每当这时,我就想:人类可以征服地球,甚至可以征服宇宙,但却征服不了细菌。这个世界上细菌太多了。人类可能在某一天会被细菌吞噬掉的。因为只有这些细菌能寄生在人类身上。
寄生的,是致命的,它已与你融为一体。
你若要灭它,就是灭自己,就像我吃甲硝唑,每次吃下去,人就飘起来,好似踩在棉花上。
香
香于我来说是虚无飘渺的。或者说,我是说不出香味的。我能闻到香,但却说不出。我喜欢那淡淡的,似乎有,又似乎无,香太浓了,就刺鼻了。
记忆里的香,是那楠木香,家里曾有一个箱子,是用湘西的楠木做的。那是很久了,那时,我还小,但那开箱飘出的香味,仿佛至今还在鼻尖。
妈妈告诉我:楠木箱防虫。
虫不喜欢香味吗?楠木这么香,虫闻了不香?虫闻了不香,人就觉得香?我总喜欢胡思乱想,喜欢一个人,沉思又默想。
写到这沉字,又想起沉香。
沉香闻过吗?自然没闻过,只是在书上,多次读到过。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这沉字。这个沉字,使得那香,变得格外馥郁起来,人也好像沐浴其中,香亦渗入皮肤之中。于是,人就越发宁静,心亦随之飘得更远,越是沉,越是远。
沉香怎样来的呢?是从沉香木积淀而来吗?或是沉香草浸泡而来的?
这世上有沉香木吗?当然有。不管怎么样,想到沉香这两字,我的心里也就想到很深很深的一个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