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来佳,门前老树吐新芽,不止如此,就连竹林的竹笋也同样有些迫不及待,纷纷赶着与春天会面。
在春天即将走向尾声的时候,竹笋争先恐后地钻出了地面——还没到竹林,你就能看见那些正冒尖儿的影子——它们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小心翼翼又蓄势迸发。湿润的竹林里弥漫着竹笋特有的清香味道,我知道,春天的力量正暗流涌动。
其实,在我老家的四周也种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竹子。每至春来花开时节,那些挺拔云霄的翠竹,摇曳着一声声的竹风,欢唱着春天的歌谣。竹林里夹杂着的樱桃花与梨花也露出半边羞涩的脸庞,犹抱琵琶半遮面。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就从老家的东、西两方延伸开去。小路又将密密麻麻的竹子分成两个片区,有如一道银河的天堑隔绝着牛郎织女的相会,不,应该是隔绝着那些相依相偎、缠绵悱恻的竹子。
在农村,可供玩乐的东西很少,因此,逛竹林也成了我们童年的最佳童趣天地。那竹林,丝毫不亚于鲁迅先生笔下充满奇妙的百草园。我们踏上小路,杂草上的露水很快地给了我们一个清新的问候——鞋子、裤脚都被打湿,一阵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从脚底渗透心间,颇为灵动。等到太阳出来时,竹林深处会时不时地投射下来一些细碎的光影,那画面极为迷人,竟让你怀疑阳光的线脚究竟是如何巧妙地穿过那些竹叶密密麻麻的缝隙的?但是,等竹影连同光影,一同摇曳,一切又仿佛成了一种流动着的画面,我们几个小玩伴儿都是这幅画里的点缀。
最妙的当然还是看竹林里的竹笋。那些竹笋,有的仅仅露出了一丁点儿尖角来,试探性地打量这周遭的一切;有的只是微微地冒出了一截儿,带着几分腼腆;还有的已经长出半人高了,而且灰褐色的笋衣也开始脱落,能隐隐看到新竹的影子了。在竹林,你不得不惊讶于竹笋的长势,就短短一个礼拜,你就能实实在在地领略到那种涌动着的破土而出的气息。
竹笋一冒尖儿,而竹象虫也毫不客气地多了起来。它们穿着一件五彩斑斓的小花衣,“嗡嗡嗡”地从一棵竹笋飞到另一棵竹笋,有的已经飞到新笋上,然后用它们尖锐的长嘴巴,一点点地向柔嫩的竹笋扎下去,贪婪地吸食着竹笋内的汁水。而我们看到那些竹象虫时,也会果断地去捉住,因为被它们啃食过的竹笋,一般存活期不会长久,即便是能够有幸存活下来的竹笋,也会因此长势萎靡。我们捉住竹象虫一般是用一根细长的毛线将它的前腿绑住,一手线攥在手里,一手快速地抛出去,竹象虫便很自然地就张开翅膀飞翔起来。这样我们就拥有了一个简单而快乐的小玩具。
春天,是不能不吃一回竹笋的。掰几棵长得小巧的竹笋回家,将笋壳一一剥下,洁白的笋肉就露了出来,还能够闻到一阵淡淡的竹笋清香。掺入清水,煮笋肉。等煮到八、九分熟,这时捞出来,沥干水分。将笋肉用手撕成均匀的长条,不论是炒肉还是用来制作凉菜都是不错之选。
竹笋肉质软嫩,尝在嘴里,果真是一口一个新、鲜、香。我习惯将竹笋与肉沫一同小炒,然后伴着一碗米饭。这种简单的做法是对食材的最质朴的尊重与珍惜。
“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是苏东坡对竹子的一种珍视。同样,我也钟情于竹,钟爱它一年四季都点缀着盎然的绿意,钟爱它那笔直高挺的不屈模样。
成年的竹子,经过老师傅熟练的一番操作,就能够得到一些日常用到的家具,比如竹筛、簸箕、背篓、竹篮、竹椅等;还有一些能工巧匠更将竹子的用处发挥到了极致,例如傣族的竹屋、竹楼,想想居住其间,一定能够闻着淡雅竹香酣畅而眠。
春日已深深,且看竹笋、且听竹声,在暖阳清风下,收获一片雅俗共赏的人间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