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冬的雪藏与酝酿,到了春天,各种春菜也迸发出鲜香。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榆钱。
春三月,榆钱开始粉墨登场。一嘟噜一串串,挂在高高的枝头,在春风里舞动着身姿。“榆荚争春春暗归,绿阴满径染苔衣。嫩烟酥雨年年事,莫趁东风作雪飞。”初读时还不解诗人为何把榆钱称作榆荚,一细想榆钱的形状,还真是用榆荚合适。榆钱,大概说的是榆钱串儿,像古时的钱串儿罢了。
我家老房前也有一棵榆树。记得小时候,每当榆钱开时,我们总喜欢偷偷地爬上榆树,去采摘榆钱。经受不住榆钱的诱惑,我们边采边朝嘴里塞着榆钱,张口一咬,满嘴的清香,常常嚼得嘴角儿挂着绿津也不肯停下。如果被大人发现,往往免不了挨上几巴掌,他们是不允许我们爬上高高的榆树去采摘榆钱的。乡下的孩子野惯了,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哪晓得危险和父母的担心。但大人也不会放过这大自然的馈赠,父亲常常找来一根长棍,一头绑上镰刀,将榆树上细小的枝条削下来采摘榆钱。榆钱太多,我家也吃不完,母亲常吩咐我们给东邻西舍送些,让他们也尝尝鲜,榆钱、槐花、青菜也成了外交大使,维系着乡亲们之间最朴素的情感。
母亲把榆钱用清水淘净,控干水,拿面拌了,放笼屉里一蒸,蒸熟后放在面盆里晾凉,用砸好的蒜汁一拌,再淋上几滴香油,吃一口,真的唇齿留香。不过我常常等不及,只要蒸榆钱一出锅,我都会先吃为快。有时候,母亲也会把榆钱儿做成菜窝窝,蘸着蒜汁或佐以酱豆,清香与香辣交融,不失为又一道美味。
“奈春光渐老,万金难买,榆钱空费。”榆钱虽好吃,但是花期太短,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榆钱就老了。风吹来,一串串榆钱纷纷飘扬,零落碾作尘。
榆树长得很慢,而且还容易招惹虫子。终于有一年春天,这棵老榆树再也没长出新枝,吐出榆钱。清明过后,父亲说:“刨掉吧。”老榆树没有了,代替它位置的是一棵杨树。这些年来,榆树、槐树在村子里是越来越少,速生杨成了村庄树木的代表。
我已经好几年没见到榆树了。有时在饭店看见蒸榆钱这道菜,我总会想起我家门前的那棵榆树,只是这蒸榆钱儿再也吃不到儿时的那种味道了。其实,无论哪种饭菜一旦与母爱沾边,味蕾唤醒的都是最深刻的记忆,直抵内心的,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