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玩伴们,每次聚会,都还记得我有个树先生的外号。
那还是小时候,每年的植树节,我都会种下一棵树。多年后,老宅偌大的院子里,树木茂盛。一入春,院里郁郁葱葱的一片绿。
这个习惯,至今未改。如今不同的是,每年种完树,我都会爬上树,体验一下树上的生活。我拿着一本书,别在后背的腰带里,像猴子一样,蹭蹭蹭地爬上树。树是老树,枝干粗壮,纵横交错。挑一处联结的地方,往上头一躺,翘着二郎腿,翻着喜欢的书,顿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春天的树,有闹,有静。我曾头枕双臂,于树窝中,和迎面的一只鸟儿四目相对。鸟鸣一声接一声,响在耳边,清晰无比;可偏偏,鸟鸣树更幽,心中反倒更觉清净。一树、一人、一鸟,不知不觉中,春日植树节的午后,悄然从耳边滑过。
夜晚的树,风情也不遑多让。我曾带着一个铁盒,一圈蚊香,还有一只打火机,悄悄在植树节这夜,溜到树上。用打火机点燃蚊香,放在铁盒中,置于我身下粗壮的树干上。蚊香氤氲,袅袅直上,驱走了蚊虫。在我的右上方,是一个鸟窝。两只不知名的小鸟,相依相偎,共度良宵。而我,则在这树上的夜景中,陶醉不已。
而如今,已到了不能再被称为年轻的岁数。但每趟回去,我喜欢挑在植树节这天。回到了老宅子,也回到树的怀抱。友人曾说,人若有前世,你肯定是猴子转世!我不置可否。人非鱼,焉知鱼之乐;不上树,哪知树上时光,快乐胜神仙?
儿时的树,是乐趣;如今的树,则可清心寡欲。
人在树上,书与茶是必备的。将泡好的茶,灌入水杯中,拧紧盖子,人一溜烟窜上树干。有时,看书;有时,喝茶;有时,什么也不干,静赏树下的人生百态。离地不过数尺,可恰恰因为有了距离感,竟也有了冷眼观世态的意味。树下的人情冷暖,到了树上,才觉出一切不过云烟,渺渺茫茫,微不足道。
植树节的树,是树,也不是树。于钢筋水泥中,择一树栖身,于己,可三省其身,清净中见本心;于人,可阅尽世间百态,人心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