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末,我三四岁时,大别山里一些淘气顽皮的小伙伴们,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玩,就把各自母亲陪嫁的嫁妆——大圆镜拿出来,在太阳底下相互照射,把折射的光照在对方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才算是自己“赢了”,然后,哈哈大笑。有时候,我们把镜子折射的太阳光照在黑咕隆咚的土坯墙上和潮湿的地面上,不停地晃动,吓得燕子纷飞、老鼠乱窜,家里养的鸡鸭也是纷纷引颈张望,叫个不停。
母亲看到我又动用了她的“宝贝”,马上跑过来一把抢过去,凶凶地说:“摔坏了怎么办?你给我买呀?”那时候一块大圆镜要一元多钱,生产队搞几天劳动,也挣不到买圆镜的一元多钱。见母亲抢走圆镜,我便在地上打滚耍赖,大哭大叫,母亲见此情景,只好安慰我说:“明天给你买一块小圆镜,别哭了,快起来。”我破涕为笑,只盼老天赶快黑下来,尽快过到明天去。可是到了第二天,母亲翻箱倒柜,就是找不到买一块小圆镜的二角钱。那时候,一个鸡蛋不到三分钱,母亲又舍不得拿鸡蛋去换小镜子,此事便不了了之。我也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点——用泥巴做电影放映机模型,与小伙伴们做“打电影”游戏,并把小圆镜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十一二岁时,在乡下读初中,寄宿在学校里,看到许多男女同学都有一块小圆镜,早晨洗漱后照一照,显得爱干净、有“脸面”,我又找母亲讨要小圆镜,谁知母亲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见妹妹和弟弟连买双袜子的钱都没有了吗?哪来的钱给你买小圆镜玩?”爷爷看出我的心思,用两角钱给我买了一块小圆镜,手心那么大,外面镀着银灰,镶着花边,拿在手上,玲珑滚圆,平滑照人,让我喜不自禁。
十四五岁读高中时,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每一个男同学口袋里几乎都揣着一个小圆镜,此时的小圆镜再也不是用来做游戏的,而且用来挤粉刺、照见那张凸凸凹凹、突突点点的青春脸的。小镜子里,照进的是一张张稚嫩青涩的脸,照不见的却是一颗颗驿动的心、一份份萌动的情。
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临行前,俏丽的女朋友送我一块小圆镜和一方小手帕,到了军营后,天天摸爬滚打,小圆镜早已不见影踪,倒是小手帕陪了我很长时间。
一块小圆镜,让我照见过往的点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