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某个周末,我跟着东南方向吹来的风去踏青。
事实上,开车的时候,所有的风都在车窗打开时吹进来,我在东西向道路行驶时,风向是南北,我在南北向行驶时,风向反过来。唯一相似的是,车窗关上后,风都往后吹,和掠过的山林、毛竹,开满了紫色花的泡桐树一起。
当我拐上壶源溪其中一条堤坝时,我看见溪水奔涌,浪花翻腾如雪,风带着水汽扑进来。
蹚过激流,溪水也适时转了个弯平静下来。停好车,有一只灰天鹅伸长脖子,作势要朝着我冲过来。
连忙避进边上的树林,然后,我看见这片刚长出新叶子的柿子树上,还有很多柿子蒂没有落下来。
几乎所有看见的柿子蒂都是灰褐色、深褐色,是经年的老木头的颜色。
对着蓝色的天空,我按下快门,大光圈下,柿子蒂的线条精雕细琢,蓝色天空背景,新生的叶子配合着虚化,多么精致的风景。
那么多柿子,在时间里枯朽,每一个都代表过以前的秋天,代言过收获以及热情。
如今,这些虚拟的柿子还在枝头,不愿意落下,然后,在我低头的时候,一个中空、敞着口子,只剩皮和蒂部的柿子,以另一种形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把它放在一块岩石上,这个“柿子”有斑驳的果皮,果皮上的每一种颜色都能在岩石上找到。
我想在它的枯朽里寻找永恒的美。
岩石也是常见的砂岩,上面横着一根比手指细的枝条,从柿子树下伸过来,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穿过了它的部分枝丫。岩石一侧长满了青苔,还有几株微小的蕨类植物,在特定的镜头下,像是一堵悬崖。
调试了镜头的大概视角,角度太低,我无法用眼睛监视取景框,于是盲拍。这样拍摄,镜头不完全被我有限的思维限制,更接近于自由创作。
其中一张,柿子仿佛被它后面的枝丫压出了一个豁口,豁口空荡荡,光照过来,在岩石一样的果皮上留下一块块铁锈红色的光影。
坐在另一块岩石上,我按自己的想法,继续设计我想要的柿子的形态。
模拟油画的,仿佛木头手把件的,写实的柿子,虚拟的柿子,以及中空的,完整的,破损的,被随意想象的柿子。
其实不应该去定义它,现实的枯朽和作为创作对象的枯朽是不一样的。现实的枯朽,果实完成了它的使命,回归自然,而创作,因为它的偶然被发现恰好开始。
这一组照片分享出去的时候,很多人不约而同喜欢盲拍的那一张:和岩石融为一体的枯朽柿子,有一整个春天为它做背景,而果实即使枯朽,也是如此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