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扬住城东,我在城西。一天日暮,王扬发我微信:能饮一杯无?我抬头看天,暮云飞卷,绮霞满天,并无丝毫雪意。王扬接着补来一条:元广也来,沈老师也来。我便答应了。
认识王扬已经几年了,他在城东开了一个工作室,干的是铜艺老本行。
王扬的工作室在二楼,里面摆满了各种青铜小件,皆素朴可喜。会客厅只有两条长凳一张长桌,凳子长约两米,桌子高约一米,宽约两米,长约四米,太过宽阔,并不适合聚餐。却也因为不适合,更显出相聚的随性和可贵来。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大作,原是元广来了。伸头下视,却见楼下尘土飞扬,元广正仰望窗口,大呼小叫着,肩上荷着一棵枯树。王扬说了一声“疯子”,忙下去接应元广,须臾间他们便将那树抬到了楼梯口,王扬取出斧头和锯子,运斤成风,锯木为柴,一时间删繁就简,枝桠尽去。奈何老树倔强,斧劈不动,锯齿难行,王扬搁下老树,径开炉口,捡拾枝桠塞入炉膛。燃炉熊熊后,搬来室内轻易不示人的椅子,将老树一头塞入炉膛火焰之中,另一头搭在椅上。炉膛略高而椅面稍有不及,便拿来一件青铜为垫。一时间,老树燃着,蓝色火苗跳跃其上,异香一室,温暖如春。元广大得意,绕炉三匝,恨不得此刻掌声如雷贯耳。
过了一会,沈老师也到了。沈老师敦厚如炉,见大树横卧,火炉温暖,笑而不语。小饮时,元广不免又炫耀起自己的壮举:一个人拖着一棵树,走在人来人往的黄昏街头,人人侧目,臆测万千,却定无一人猜中他的意图。虽然天已微寒,但他知道它将为朋友们带来异样的惊喜,带来草木的清香和朴素的温暖。他相信,在这个城市,一定未曾有人有过这样的壮举。
我忽然便觉得幸福起来,在浅浅的冬日,在不适合聚餐的长桌上,在一群草木般朴素的朋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