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步桥,怎不忆江南

徐瑞成

版次:03  2023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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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轻柔的月光下,那江南的桥、那江南的水、那江南的女子、那江南的风景,缓缓向我们走来,恰似一幅壮观无比的画卷,又像一场温润有余的梦境。

今年春晚,青年舞蹈家朱洁静领衔演绎的女子群舞《碇步桥》,就像春花绽放,亮相瞬间,便惊艳四座。但见30个体态轻盈的舞者,于悠扬的音乐声中,衣袂飘飘,动作娴熟,仿佛自带魅力,使江南之美扑面而来,整个表演如同行云流水,妙韵天成,让观众叹观止矣。

戏 水

《碇步桥》开篇不同凡响。

世界在宁静中等待,一群江南女子安坐碇桥,或呈深思状、或作轻语状、或显对视状、或有抬手状。随着音乐渐起,画面顿时活跃起来,群女戏水成为最美的流动色调。

江南忆,最忆是浙江。舞蹈《碇步桥》取材于浙江温州泰顺县仕阳镇仕水碇步石桥。此桥始建于清乾隆六十年(1795年),桥身呈一字型凌波延伸,全长144米,共233齿,是世界上最长的“古碇步”。碇步桥是一种极富诗意的桥梁形式,纵观整齐,横看错落,本身就有一种天然的艺术美。“戏水”这个环节,将江南女子的小巧细腻表现得淋漓尽致,姑娘们端坐桥上,身体有一个上下的律动,脚下左右交替点地,蕴含着人和水的亲密关系。姑娘们用情撩水的场景,犹如一阵春风,美得让人心醉。舞蹈动作素来源自生活,其姿态以线性为主,其韵律以和谐为要,《碇步桥》真实体现江南那种特有的意味和美感。

过 溪

最念是江南,春来江水绿如蓝。

溪水淙淙,江南女子从碇步桥上缓缓走来,让人仿佛置身烟雨江南,江山如此多娇。

时光如水,步履如碇。其实,生命就是一次一次的前行。那些江南佳人,无论是端庄优雅,款款而行,还是巧笑嫣然,悄然而过,都会点缀一种澄澈与安静,让人怦动,犹如青莲般静默永恒,亦如夏花般热烈温婉。从这个意义看,《碇步桥》不失是一个纯情清爽、欢快明朗的舞蹈作品。作品在细腻、整齐、灵动的形式建构下,展现了江南富饶灵秀的自然风貌和热情好客的人文情怀。借助高科技的舞台布景,美丽的江南女子踮着脚步,缓步过溪,清澈的水流俯泻而下,远远望去仿佛云中仙子凌波微步,其形象、其阵势、其寓意、其境界,已非作品本身所能承载的了。那风姿绰约的少女过溪涉水,翩翩舞姿便流淌在一座琴键般的碇步桥上了。

濯 足

江南水乡,风景优美;江南女子,婉约雅致。

其实,江南女子因水而美,美得曼妙,美得水润。群舞《碇步桥》“濯足”这个部分,更是将江南女子的闲态和倩影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了。

千年岁月,江南水乡一直在书中、在画中、在诗中、在梦中。先秦的《沧浪歌》中写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濯足”从此成为农家生活不可缺少的页码,既做到了美不失雅,又体现了土不落俗。《碇步桥》通过“濯足”将江南推向了观众,或者说将观众拉进了江南。试看那些江南女子,举手投足,一眸一笑,无不流露水一般的柔顺,诗一般的神韵,氤氲出一种古典之美。任清凉的溪水从趾间流淌,掬一水柔情,盈一袖暗香,那是一股淡淡的清雅,婉约成诗,灵秀如画,绘制出小桥流水般的江南图景。

浣 纱

“浣纱”,最先从乐府或《诗经》中流出,读起来诗意盈盈,情感连连。舞蹈《碇步桥》,完美再现了当年溪畔浣纱的美妙场景,就像一幅恬淡的水乡风景画,百赏不厌。

提起浣衣最美的描述,莫过于“西施浣纱”了。江南美女西施,一个从寻常百姓家走出的奇女子,曾浣纱于若耶溪,浣出香风四起碧绿涟漪,浣出洁净飘逸风华绝代。其后,生出著名词牌名“浣溪沙”。舞蹈《碇步桥》最易把观众的思绪带入史册深处,沉醉不知归路。六朝金粉,秦淮河边,浣纱溪畔,运河水边,那些妩媚多姿的江南女子低眉浅笑,发丝轻绾,看那纤纤细手撩摆轻纱,起起伏伏,平平仄仄,于无声处浸润了千年不变的优雅,让人回味悠长。

那旧时的风,那天边的月,那溪畔的倩影,那淡淡的芬芳,在碇步桥上形成了一道永恒的风景,恬静、清新、淳朴、自然。

眺 望

一部成功的舞蹈作品,不仅在章法上有起承转合之功,而且在谋篇上亦有首尾呼应之妙。舞蹈《碇步桥》做得恰到好处,开篇以“安坐”起笔,结尾以“端坐”收场;开篇以“扬手”发端,结尾以“挥手”终局;开篇以“凝望”启幕,结尾以“眺望”落幕。

单看“眺望”这个设计,《碇步桥》就有着无限涵义。不难发现,作品的创设线索,由“桥”至“人”,由“景”升“情”。领舞朱洁静不愧是首席艺衔,方寸之间,精巧动人,结尾之处的深情“眺望”,给观众留下想象空间。眺望归人,眺望青峰,眺望生活,眺望未来,万里江山尽在其中。这的确是一部关于美丽、关于自然、关于生态、关于人间的创演。主创团队希望能用这个作品,尽显江南的绿水青山和人文意境,为观众带来极致的美学享受。完全可言,浙江音乐学院此次奉上的,不仅是一支舞蹈,更是对中华文化精髓的求索、对江南诗画审美的思考、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诗意诠释。

《碇步桥》如此温润柔美,让观众久久沉浸于流动的画卷之中,怎不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