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者的北行奇遇

洪 宇

版次:A02  2023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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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闰七月二十九日(公元1368年9月11日),元朝皇帝最后一次出大都前往位于今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旗政府以东二十公里处,也就是元帝国的上都开平府。据刘佶《北巡私记》记载,大约凌晨三四点时,“车驾出健德门,率三宫后妃、皇太子、皇太子妃幸上都。”百官扈从者只有百余人,这次北巡可以说是元朝历史上最单薄的北巡。

此次元顺帝北巡,美其名曰“北巡”,实则是北逃。明军即将兵临城下,而元朝帝室不得已被赶回大漠,这次“暂别”大都,速度奇快,当天就到达了居庸关,往常要走四五天的路程,这回不到半天就赶到了。到达居庸关时,关城空无一人,被明军攻陷过的关城,早已没了往日的接待,以至于这么多人的吃喝都成了问题。元顺帝叹息道:“朕不出京师,安知外事如此?”当众人疾走半个月抵达上都后,才发现往日的上都已遭明军焚掠,“公私扫地,宫殿官署皆焚毁”。曾经元朝以上都和大都两都并立,来歌颂蒙古对于草原以及农业国度的统治,至此,元朝的鼎盛已不再,末代元顺帝不得不接受两都皆亡的历史。

这条从大都通往上都的重要道路,是元代帝室曾多次往返的地方,这里留下了许多元代的历史回忆。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暨历史学系教授罗新重走这条南来北往的御道,他自北京健德门启程,沿着古代辇路北行,经龙虎台,过居庸关,行黑谷,越沙岭,徒步穿越北京、河北的重叠山谷,进入内蒙古草原,在烈日风沙下、暴雨飞石中,穿行于田垄与山谷间,一步一步走完了从健德门到明德门的四百五十公里山川河流,抵达上都。如同重走长征路一般,罗新用行走考察研究了这段元代特有的历史行为。

这场旅行源自一次BBS讨论。罗新在读《元宫词百章笺注》一书时,把随书感想贴到“往复”BBS上,向网名为“金轮法王”的元史专家北大历史系张帆教授请教。一来二去在几个月的网上论学中一些有意思的问题唤起了罗新对于从大都到上都之间这几条交通道路的兴趣。

上都与大都之间有四条交通要道,其中两条是驿路,皇帝不走驿路,要走专属道路,即专门为皇帝南北巡幸所开的道路,也被称为辇路。而只有辇路上有捺钵,捺钵一词源自契丹语,后被金人继承,再后被蒙古人沿用。捺钵在汉语中与“行在”一词比较贴切,是帝王巡幸所居之处。在上都与大都之间,辇路和捺钵互为佐证,证明这条路旧时的显贵之处。朱有燉《元宫词百章》的第四十五首,就有“捺钵南来十八程”的词句,指的是两都间的辇路共有十八处捺钵的意思。

旧时驿路行人较多,因此记录也比较多,前后各时代的继承性较强,记录也比较清楚。但辇路禁止一般人行走,只有随行扈从才能走辇路,而扈从者记录又比较少,大多记录还是诗作,因此辇路的样貌究竟如何引起了罗新的兴趣。也是在BBS上和张帆教授讨论时,罗新就萌发了为什么不自己走一趟的念头。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念头终于成行,随后就有了这本《从大都到上都:在古道上重新发现中国》这本书。

罗新出发沿着小月河一路北行,在小月河汇入清河之后,他开始寻找此行的第一个捺钵。在过清河二街后,右转过桥到清河北岸,左转沿小清河一路向西,他按照对元代御道和驿道的推测,认为元代过清河的地方比明代要靠西,而著名的大口捺钵大概就在今小营附近。从出发到小营西路,也就是第一个捺钵,罗新走了两个小时整。而在元代,大口这里是皇帝北巡的第一站,出京后一般都会在这里宿顿。

元人周伯琦的《扈从集》记载:“是日启行,至大口,留信宿”,又说,“其地有三大垤,土人谓之三疙疸,距都北门二十里”。根据这个记载三疙疸应该是在大口西侧,从大口捺钵西望最醒目的就是这三个大土堆,不过如今已沧海桑田,再西望去早已不见了这三个大土堆。罗新大致推测,这三疙疸可能指的是今上地一带地势较高的地方。这里离大都不远,是元代百官迎送皇帝最近的地方,各种迎送活动排开,有种普天同庆的感觉。

古人步行,不赶路的话,一天也就二十多公里。罗新此行纯靠徒步,虽然元朝皇帝北巡不是骑马就是坐车,但整体行动还是比较缓慢的。元朝皇帝出行的阵仗之大,现代人无法想象,前后合计得有十万人以上,游牧民族特色,随行的还有牛羊马驴骡骆驼等动物,就像一次牧场的大转移。书中简单介绍光是马奶的储备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元史》上记载:“车驾行幸上都,太仆卿以下皆从,先驱马出健德门外,取其肥可取乳者以行,汰其羸瘦不堪者远于群。”马奶对于蒙古人非常重要,取完马奶还要专门的大车载着通行,以便随时取用,这个大车还有个特有的名字叫“酝都”。除了人员规模浩大,仪仗之盛以外,元代皇帝的出行座驾也显得极为特殊,在中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骑的是东南亚所产的大象,史料中称为象辇。元人张昱的《辇下曲》就有“当年大驾幸滦京,象背前驮幄殿行”的句子,《马可·波罗行纪》里也提到忽必烈乘坐由四头大象所负载的象辇,较之车马大象力大步阔,皇帝在上更为平稳。

今人怀古,站在故地想象当年的情景也是非常震撼,就在这个大口捺钵一片全是即将北行的达官贵人,可谓盛况空前。前面说到的元顺帝不仅乘骑大象,还养了一头能跪拜起舞的宠物大象。元顺帝北逃后,徐达把这头大象运往南京献给朱元璋,后来朱元璋设宴让大象表演,结果大象伏地不起,朱元璋一怒便杀了这头大象。后来他又觉得这头大象是义象,比降明的元臣危素更有气节,就让人做了两块木牌“危不如象”和“素不如象”,挂在危素的双肩羞辱他。

罗新书中不光记录了他一路的所见所闻,还有他对于元代历史的考察与研究,一路为读者补充元代中国的社会风貌以及这趟独特旅行的历史背景。从大都到上都不光是地理上的斗转星移,在时间上古今互通,也让人们看到这几百年间历史的发展和人类的变革与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