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听到推门的声音,父亲赶忙从屋里出来接我,习惯性地把行李拿在了他的手里。“快进屋,快进屋,”父亲边说着边用另一只手牵住了我。“手这么凉,也不说多穿点衣服。”我从父亲略带责备的语气里,也听出了更多的关心。“爸,我没事,也不觉得冷。”听到父亲的话,我的心里很温暖,确实不觉得冷了。
父亲把我的行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房间,转过身和蔼地问道:“马上晌午了,想吃什么饭?”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有白菜就行。”父亲会心一笑:“就知道得有这个。”
父亲的一句话,把我拉回了那些白菜伴着冬天的时光。立冬过后,大白菜就陆陆续续开始收获,无论是菜农还是普通人家,尤其是北方人,冬季储存一些大白菜,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拉着一大堆白菜跟我讲:“储藏白菜时,堆的层数不要太多,白菜的根部要朝下放置,这样可以吸收泥土里的水分,从而使白菜新鲜。”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父亲擦一把脸上的汗。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那时他身躯高大,满头的黑发,脊梁挺得像一道山岭。我望着他,觉得有一座大山在替我遮风挡雨。
我最开始不吃白菜,也说不清楚原因,好像是天生的挑食。可是在那个年代,家里比较穷,一到冬天,想吃其他的菜,十分困难。父亲看我总是干啃馒头,心里难受,就对我说:“只要你吃一口白菜,就给你一块钱。”一块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在这笔巨款的诱惑下,我平生第一次把一口白菜吃进了肚里。谁能想到,尝过这一口白菜的滋味后,它从此成了我的最爱。
父亲很会做饭,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不管谁家有红事白事,都会请他过去掌勺。得益于父亲的厨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岁里,大白菜被父亲做出了百般滋味。要说起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父亲三道拿手的“白菜宴”。
首先,是一道凉拌白菜。父亲会把用加盐腌制的白菜洗净后,沥干水分,将白菜的硬茎切成均匀的条状。将黄瓜和胡萝洗净切成丝,和白菜一起放在容器中,添加鸡精、食盐、白糖、芝麻油等调料,口感清甜,回味悠长。
其次,是一道酸辣白菜。父亲将白菜洗净后,把叶片去掉,将白菜切成块状。在锅中加入姜、辣椒、食用油和生抽等调料,再将白菜倒入锅中翻炒,配以香葱和生抽,口感酸辣适宜,每次都能让我食欲大增。
再者,是一道干锅白菜。这道菜一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因为那时候,只有过年,才有肉吃。父亲将白菜洗净后沥干,再将肉类切成大小均匀的肉条。在烧热的锅中添加食用油,将切好的蒜和干红辣椒放在锅中爆炒,再倒入肉类。放入适量的青椒、食盐、白酒,等肉变色后,放入白菜。然后一家人围着热腾腾的干锅,越煮越有味,吃得舒服又过瘾。
白菜的美味飘入鼻中,也把我拉回了现实里。我看着父亲做菜的背影,满头的白发,背也开始驼了,那高大的身躯,仿佛在渐渐变得矮小。父亲把菜端上桌子,欣慰地看着我说:“来,趁热吃吧,冬有白菜,岁月才会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