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滩
石头还是当年的石头
流水已不知去向
送亲的人踩着摇晃的石头
将女儿嫁到对岸
生养的孩子在放声朗诵
而扶过河的棺木黄土里永远沉默
我在岸边徘徊、张望
遇到人便问可看见我的舅舅
如果他还在河那边活着
遇到也认不出来了
乡村耗掉我的全部青春年少
在回忆中重构余生
腊 味
祖先驯化了稻米
却放过空中飞走的大雁
仿佛自己肩头能长出翅膀
童年用竹竿把池塘中的鹅鸭赶上南墙
赶进腊月,宗族们聚集在暖阳下
冬天蜷缩,暖流涌动
墙角一枝梅花打开腊月的味蕾
一曝十寒的是咸香
古人“七十者可以食肉”
我小小年纪就伸出垂涎欲滴的舌尖
井
小时候,父亲沤麻、锤草、搓绳
教我们用“竹篮打水”
顺带把卡在井里的大牯牛拽上来
我那时候简单到一丝不挂
像赤子一样坐在井栏
人性都是善良的
看到的人捂住眼睛,立即把我抱开
一直都以为井里有蛙
父亲却告诉我“井里有一个神仙”
冬暖夏凉这个词用在我身上
会发生人情冷暖的化学反应
父亲以桶撞水
结果打捞上来的是一颗昨夜星辰
吹 拂
为了表达不枯萎
有时需要浇灌
更多的时候需要吹拂
这股风不大
吹我之前
吹拂过杏花春雨,燕子呢喃
吹拂过木格窗、皂角树和白的确凉衬衫
吹拂过“惹却三千烦恼丝”那句诗
躲也没法躲
这股风钻天打洞到处找我
我仰脸让它吹,敞怀任它吹
屋檐低矮,父母高大
持续家风的吹拂
其实与风没有多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