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伴去世之后,老祖宝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身体多病,住进了养老院颐养天年。
这与其说是老祖宝自己的愿望,还不如说是他三个儿女的一片“孝心”。三个儿女都有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天地,不能侍奉于床前膝下,便一致挑最好的养老院把他给安置了。养老院的确不错,有人侍候、有人诊病、三餐不愁、六根清静。老祖宝有不菲的退休金,缴了养老院的费用后还有宽裕的节余。他心中有数,幸亏有宽裕的退休金、再加上常年的积蓄,他才有底气住进这样档次的养老院。事实上,也正因为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儿女们才敢于坦然把他送进养老院,他自嘲,这叫做蜻蜓吃尾巴——自吃自。
还是“自吃自”的好,要不然,他会像隔壁的张大妈一样,看儿女的脸色过日子。那张大妈没有退休金,靠儿女轮流着供养,常为了大月小月多一天少一天而引起儿女间的争吵。知儿知女莫若父,他明白,自己的三个儿女跟张大妈的儿女比较,好不了多少,当初他老伴去世之时已显端倪。他老伴戴有一副纯金的耳环,去世后,耳环戴在她遗体上,殡葬时自然应取下来,三个儿女为了两只耳环的分配陡起争执,反而把母亲的后事懈怠了。他那时好悲伤啊,好歹许了诺、答应再补上一份才平息了这场纠纷。他明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道理,牢牢地把握自己的退休金和积蓄,儿女们是不敢对他怎样的。还有一点,因是三个儿女的缘故,他们互相间便有了掣肘,呈“三国鼎立”状,送他进养老院即是互相掣肘的结果——谁也甭想独自套他的近乎,让他独自在养老院颐养天年,花他自己的钱,谁也不心疼。
然而,在养老院,老祖宝要想真六根清静也不易,三个儿女会时不时来探望他。探望,固然洋溢着亲情,但也免不了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爸,龙龙明年考大学啦,现在上大学的费用可高呢,爸,龙龙是您的孙子,这上大学的费用,您得挪着点,就……就预付了吧。”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如是说。
“爸,芳芳已经上中学啦,现在的中学可不比从前,都学电脑啦。我想给她买一台品牌电脑,起码得上万元,还有苹果手机。爸,您平时最疼芳芳,您就赞助了吧。”女儿可不落后,让他掏钱的理由很是充足。
小儿子结婚时间不长,他打不出“龙龙、芳芳”之类的“王牌”,还好,他也有“靠山”,那便是自己媳妇肚皮渐渐隆起的小丘,他说:
“爸,都去医院检查过了,您小儿媳怀的可是双胞胎呢,一下给您老人家添两孙子,您多福气。这样吧,爸,孩子出生后办满月酒的费用先由您老人家预付了吧,还有红包。您老人家总得表示表示吧。”
老祖宝心里明白,这是儿女们的处心积虑,都使着法儿在他寿终正寝之前再来个压榨。尽管依法律规定,他所有的遗产(很有限的遗产)都将由儿女们分去,他们还是那么地迫不及待,各自打着小九九,能在总份额中先预支多少便是多少,对此,他唯有苦笑,满腹辛酸向谁诉说?
一日,老友水泉病笃,老祖宝吊唁归来,忽然有了应对之策,提笔写就一纸,盖章,鲜红而如滴血,把儿女们唤来,出示,其意如彼:
“垂老暮年,病体恹恹,自知不久人世,特恳切申请预支本人的丧葬费和抚恤金,用于预付儿女们所需的费用,请单位领导批准……”
儿女们愕然以对,只见落款处那印章鲜红鲜红如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