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渡,是曾经生活在毛里求斯的一种鸟,温驯笨拙、肥硕可爱,还美味可口。渡渡鸟生活的岛屿非常平静,几乎没有天敌,也许正是环境的安逸,它的翅膀退化了,它不会飞,也跑不快。葡萄牙人觉得它很好笑,给它取名“渡渡”,就是“笨笨”的意思。可以想象,笨笨的渡渡鸟,萌萌的、很可爱。也正是因为它的憨厚,1681年,在毛里求斯的罗德里格岛的森林里,最后一只渡渡鸟,倒在了法国军士托马斯·哈代的双筒来复下。从此,世上再无渡渡鸟。
在西方,“逝者如渡渡”,是一句哀伤的谚语。《逝者如渡渡》,也被作家申赋渔用作一本书的书名,书中写下了20余种动物消失的过程,它们中有渡渡鸟、瓜达卢佩大鹰、亚洲猎豹、中国犀牛、纽芬兰白狼、巴勒斯坦沙猫、奥勒什蒂鱼、蜗牛飞鱼、加勒比僧海豹等等。只是这些名字,就足以吸引我们的注意了。而在申赋渔的描述中,那些动物的神奇、独特、美丽,更令我们心生怜惜和钦佩,它们中的一些,甚至是某一区域生物链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可是它们依然没有逃出物种消失的悲惨命运。今天,我们只能从文字、画册和博物馆的标本里,看到它们的样子,借助想象,努力还原它们的模样,我们已经无法感知它们蓬勃生命的张力,无法感知它们的憨厚、聪明、可爱、美丽,或是狡黠,也无法感知它们如何生存、繁衍,如何与自然与我们和谐共处。
申赋渔在《逝者如渡渡》的《序二》中说:“每一个物种的消失,都是人类走向孤独的脚步。”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人类走向孤独的脚步能慢一点。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可能会认为,很多物种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它们的消失,并不会让我们有多深的感触,也不一定会让我们有某种痛感。有时,我也会想,我们是不是需要它们的陪伴?如果没有它们的陪伴,我们会怎样?会感觉到孤单、痛惜、艰难,或者还有其他的诸如困惑、无助和感同身受吗?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的家乡,在长江的南岸边,长江的江心有沙洲。沙洲与长江南岸之间,有一道夹江。沙洲上住着不少的人家,我家也有亲戚住在江心的沙洲上。小时候的冬天,坐小木船,渡过长江的南夹江,去江心洲上走亲戚。那时夹江的水浅且清澈,江流平缓,江中的浪也不大,就在小木船的船舷边轻轻地拍打着,很轻柔。摆渡的船用竹篙撑,一篙入水,船便离岸而去。船离岸不远,便有成群的江豚向船边游过来,它们就在船的周围游动,黑黑的脊背在水面上一沉一浮,细腻光滑的背部,圆肥灵活的身躯,模样看上去极可爱。江豚并不怕人,跟着小船游动着,像是陪伴我们渡江一样。
在家乡,江豚被人们称为江猪,其可爱之处自不必言。江猪的称呼似乎更形象,也更显亲切,可见人们对江豚的喜爱了。家乡的长江中,还有一种水生哺乳类动物“白鱀豚”,它腹面白色,嘴上有似鸟喙般的长吻,眼睛极小,在口角后上方,脸上好像总是带着微笑,如微笑天使般,形象尤其可爱。我从未在长江中见过白鱀豚,知道它已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目录,总觉得很可惜,它是我身边离消失最近的物种,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在长江里见到它们。现在野生的江豚越来越少,这么多年里,我在长江里只见过几次江豚,远远地看见两三只,在江面上一沉一浮,那是远处浮动的小小的黑点。希望这些可爱的生灵,不会成为我身边的渡渡鸟,希望不再听到“逝者如渡渡”这句令人哀伤的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