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火车的孩子

要画一列火车

他把河流画成车厢

把桥拱画成车轮

把峡谷画成车窗

把树画成车窗里的人

把日头画成车灯

把自己，画成开火车的人

他一边画一边呜——哐当哐当开

那火车好像从春天开出来

声音都是潮湿的

车厢都是绿色的

山上的石头抱着白云

纷纷往下跳

就像跳下月台

就像跳下小学校的山坡

火车经过的地方

大地会有一些颤动

大地上的事物

先是在风中晃动

然后又慢慢回到原来的样子

火车呜——哐当哐当

火车经过好多好多

司机也说不出名字的地方

火车在阿妈的吆喝声中

才慢慢停下来

他把画好的画

慢慢卷起

他想把画好的火车

带给冬冬看

冬冬是他住在山那边的表妹

冬冬父亲，也就是他小姨夫

是在远方开火车的

我是有河流的人

出门远行，我把河流

装进矿泉水瓶子里

再把矿泉水瓶

放进背包里

背起来

我是有河流的人

尽管你们看不见

背负着这条河流

有时候走得快

有时候走得慢

有时候我奔跑起来

两边风景快速后移

多么像流水奔腾

把好看的部分流给两岸

留给后来人

而此刻我停下脚步

在一棵树下听流水

河流在矿泉水瓶里

安静下来

像什么也没有

拿出矿泉水瓶不停地晃荡

终于，听见河流

发出轻微的水响

像我的爱，在世界的角落

发出轻微的鼾声